礼拜二 围城里的挣扎(第20/24页)
“我总想大声喊出:‘没事的,我不是什么变态杀手!’”威尔说。
“不过若有人在我身后喊出这话,我一定没命地向前跑。”苔丝回答。
无论悉尼北岸发生了什么坏事,新闻中都会将该地形容为“荫翳蔽日的悉尼北岸”,这词似乎能使一切显得恐怖阴森。
苔丝在红灯下停车,却瞥见油位表闪烁的红色警示灯。
“真该死。”苔丝叹道。
街角处有一家灯火通明的加油站,苔丝于是把车开到那里。她走下车,发现这地方几近荒废。唯一能见到的人只有前院一个坐在摩托车上的男人,他已加油完毕,正在调整头盔。
苔丝打开油箱,从狭槽中抽出喷嘴。
“你好。”那个男人说话了。
苔丝惊讶得一跳脚,转身寻找声源。骑摩托车的男人把车推了过来,停在苔丝对面摘下头盔。加油站闪烁的灯光使苔丝的视线变得模糊。她看不清那男人的长相,只能依稀见到脸部的轮廓。
苔丝的目光转向服务站内空荡荡的柜台。该死的接待员上哪儿去了?苔丝用胳膊护着胸口,想起警察们对被骚扰的女人的建议。你应该表现得强势好斗,大喊类似于“不!滚开!我不想惹麻烦!滚!滚”之类的话。曾有一段时间,每当威尔走进房间,苔丝和费莉希蒂都会打趣地喊出以上句子。
苔丝清了清嗓子,按照格斗课学过的样子握紧拳头。出门前若是穿了胸罩,苔丝这会儿一定能表现得更加强势好斗。
“苔丝,”那男人见状连忙开口,“是我,康纳。康纳·怀特比。”
Chapter_11
瑞秋从梦中醒来,醒后却再也记不清梦的内容。她只记得梦里慌张的感觉。这梦和水有关。梦里的珍妮还是个小姑娘。也许那孩子是雅各?
她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是深夜一点半。房间里还弥漫着浓浓的香草味。
醉酒后的瑞秋只觉得口渴难忍,这短短几个小时仿佛几年一样漫长。她下了床,这会儿再想睡着已不可能。瑞秋只能静静等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进屋子。
瑞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值得看的节目了。
瑞秋走到橱柜处,那儿储存着她全部的录像带。她的旧录像机还能勉强工作,瑞秋能偶尔看看从前的电影收藏。“妈妈,这些电影如今都能用DVD看。”罗布不止一次担忧地对她说,好像用录像机是什么违法的事一样。瑞秋用手指划过一盒盒录像带,不过她此刻没心情观看格蕾丝·凯利、奥黛丽·赫本,甚至加里·格兰特出演的电影。
瑞秋犹豫不决地翻看着抽屉里的录像带,直到看见一盒盒标有标签的录像带:她的,艾德的,珍妮的以及罗布的。他们总会录下自己喜爱的节目。今时今日的孩子们一定会觉得录像带是古董,他们只需从网络上下载节目。苔丝把录像带放在一边,却不由得被录像带上写着的名字吸引。里面都是他们八十年代观看的节目:《苏利文一家》,《国家的实践》,《儿子与女儿》。珍妮似乎是最后一个用过这盘录像带的人,是她在盒面潦草地写下“儿子与女儿”。
真有意思,多亏了《儿子与女儿》瑞秋才赢了之前的竞赛。她还记得珍妮躺在客厅地板上,目不转睛地观看这愚蠢的节目,一边哼唱伤感的主题曲。这曲子是怎样唱的?瑞秋能感觉到自己脑中已响起了旋律。
冲动之下瑞秋将这盒录像带放进录像机,按下播放键。
电视里传来人造黄油的广告,那滑稽陈旧的样子让瑞秋瞬间想起当年的电视广告风格。接着《儿子与女儿》开始了,瑞秋在脑中哼唱着主题曲,讶异于自己能轻而易举地回忆起一切。节目里的帕特里克比瑞秋记忆中更为年轻迷人。男主角痛苦的模样浮现在荧屏上,他皱着眉头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这演员如今仍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仍会出演一些警讯类节目。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向前,甚至包括《儿子与女儿》节目中的明星。可怜的小珍妮却永远留在了1984年。
瑞秋准备按下弹出键,却在伸手前一秒听见珍妮的声音:“开始了吗?”
瑞秋的心跳瞬间停止,扬起的手停在空气中。
珍妮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正一脸欢快地盯着镜头。她涂着绿色眼影,睫毛画得极浓,鼻子的一边还长着一颗青春痘。瑞秋以为女儿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自己心里,没想到还是忘了一些细节。她忘记了珍妮的牙齿和鼻子。珍妮的牙齿和鼻子并无特别之处,但它们是属于珍妮的!而它们再次出现在瑞秋眼前。珍妮的犬齿长得有些朝内,鼻子在整张脸上所占的比例有些偏长。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那样美丽,甚至美过瑞秋记忆中的模样。
瑞秋家从未有过家庭录像机,艾德认为它们值不了那个价钱。珍妮在世时留下的唯一影像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那时她担任了新人的花童。
“珍妮。”瑞秋轻柔地将手放在电视屏幕上。
“你离镜头太近了。”电视里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瑞秋的手落下了。
珍妮往后挪了挪。她穿着蓝色高腰牛仔裤,系着银色金属腰带,身着一件紫色长袖上衣。瑞秋记得自己曾熨烫过那件上衣,上衣复杂的袖褶给熨烫增添了不小的难度。
珍妮真是个美人坯子,像只可爱的小鸟,也许像只苍鹫。上帝啊,这孩子当年真有那么瘦?她的四肢是那样瘦长。她怎么了?是不是得了厌食症?瑞秋当年怎么没注意到这些?
珍妮坐在一张单人床上,这间屋子瑞秋可从未见过。床上铺着红蓝相间的条纹床单,墙壁则由深棕色的木条组成。珍妮收起下巴,故作严肃地望着镜头。她把一支铅笔放在嘴边,假装那是麦克风。
瑞秋见了不由得大笑一声,祈祷似的将手合拢在一起。她也忘了这一点。她怎么能忘呢?珍妮曾经很爱扮演记者。她会走进厨房,握着一根胡萝卜说:“请告诉我,克劳利太太,您今天过得怎样?普通?特别?”然后她把胡萝卜举到母亲面前,瑞秋总会弯腰凑在胡萝卜前回答:“普通。”
她当然会回答普通。她的日子一向平凡而寻常。
“大家晚上好。我是珍妮·克劳利,在特穆拉特为您发回报道。我将为大家采访一位名叫康纳·怀特比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