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惊喜(第5/8页)

“看着像是血。”科里说,“不用水洗,凝固了看着就像是血。”

“海报颜色。”克里斯回道,我则去到洗手间换上一件穿着很宽松的毛衣。“海报颜色变黏稠了。”

科里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便跟克里斯讲刚才说话的这一会儿让他错过了看恐龙。“克里斯,恐龙比这个房子还要大哦!它们从水里冒出来,能一口把船吞掉,还能吃下两个男人!你没看到真是你的遗憾。”

“嗯。”克里斯恍惚地说,“我想我肯定也会喜欢看的。”

我们的妈妈那天没有来看我们,前一天也没来,但我们找了一个自娱自乐的方式,就是鼓捣科里的乐器,然后跟着唱歌。尽管变得越来越粗心的妈妈那天晚上不在,但我们还是怀着更多的希望上床睡觉。连着唱了好几个小时的欢乐曲子,也让我们相信,阳光、爱、家和幸福就在转角,而我们穿越黑暗森林的漫长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一些黑暗可怕的东西悄悄爬进了我明媚的梦中。每天,阴影以恐怖的速度成倍增长。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外祖母偷偷进入房间,她以为我睡着了,然后便剃掉了我所有的头发!我大声尖叫,可她却听不到——没有人听到我的叫声。她用一把亮闪闪的长刀,切掉我的乳房。还不止这些。我翻滚、挣扎、小声呻吟,这些动作惊醒了克里斯,而双胞胎毕竟还是孩子,仍睡得死死的。克里斯睡意蒙眬地走过来坐到我床头,一边拉我的手一边问:“又做噩梦了?”

不!这可不是普通的噩梦!这是未卜先知,是通灵的信息。我能从骨子里感知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我无力地颤抖着告诉克里斯外祖母在我的梦里所做的事情。“还不止这些,最后是妈妈走进来切掉了我的脑袋,她全身都挂满闪耀的钻石珠宝!”

“卡西,只是做梦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

“不,它有意义!”

别的梦或者噩梦,我都愿意告诉克里斯,而他也会微笑着倾听,还打趣说每晚都能经历这样如同电影一般的精彩故事应该很棒,但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看电影的时候,你坐在大屏幕面前,你会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作为旁观者观看一个别人编写出来的故事。但我却是梦境的参与者。我在梦里,我会有感觉、会疼、会煎熬,很遗憾地说,真的很少会有享受梦境的时候。

克里斯其实已经对我和我的古怪行为见怪不怪了,可他这会儿为什么坐得这么直,好似这个梦比其他的梦境更触动他一样呢?难道他也做梦了吗?

“卡西,我发誓,我们一定要逃离这个房子!我们四个都要逃走!你说服了我。你的梦肯定是有意义的,不然你不会一直做这样的梦。女的往往比男的直觉性更强,这是毋庸置疑的。而晚上人的潜意识更准。我们不能再等妈妈继承那个说要死却一直没死的人的财产。你和我,我们一起想一个办法。从这一刻起,我以我的生命发誓,我们要靠自己……还有你的梦境。”

克里斯说得很认真,我知道他这不是说笑,并非取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真想喊出来,心里如释重负。我们就要离开了,终于不用困在这里一辈子了!

我们最需要的是打开卧室门的钥匙。我们都知道那是最重要的。因为双胞胎的原因,我们不能再用床单梯的办法,不管是克里斯和我,也从来没有期待过外祖母会粗心到落下钥匙。那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她一贯的方式是打开门之后,立刻把钥匙塞进口袋。她那可恶的灰色裙子总有口袋。

但妈妈就粗心大意多了,她向来健忘,不怎么管事。而且她也不喜欢穿带口袋的衣服,因为那会显得臃肿。所以只能从妈妈这里下手了。

她为什么要怕我们呢——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完全被动,一直很安静。她已然成为阶下囚的“宝贝们”,根本就不可能长大成为她的威胁。她沉浸在爱情中,爱情让她的眼睛闪亮,让她时常大笑。哪怕你尖声大叫想引起她注意,她也留意不到——我只想让她意识到如今的双胞胎已经变得多么安静,多么憔悴病态!妈妈也从没提过老鼠的事——难道她真的看不见吗?那只叫米奇的小老鼠就坐在科里肩头,轻咬着科里的耳朵,可她却一个字都没说。科里一直都想听到妈妈祝贺他成功赢得一只我行我素的顽固小老鼠的心,可妈妈却没有,即便科里因此泪湿眼眶,她还是没有表示。

现在一个月妈妈会来看我们两三次,这还算好的了。每次来还是会带很多她自以为能给我们安慰的礼物,其实我们根本不在乎。她来了之后,便会姿态优雅地坐一会儿,全身上下都是珠光宝气、绫罗绸缎。

她好似女王一样坐在她的王座上,然后把画具分给克里斯,芭蕾舞鞋给我,再给我们每个人一套引人注目的夸张服饰,在阁楼里穿很合适,反正哪怕不合身在这里也没关系,不是太大就是太小,鞋子也是有时候合脚有时候不合脚,我则是一直在等她答应要买给我却总是忘了带来的内衣。

“我到时候给你带一打来。”她微笑着说,“各种颜色,各种尺寸,你可以每件都试穿下然后看哪些最合适,不合适的我就都拿下去给仆人穿。”她兴高采烈地说了许多话,总是那套冠冕堂皇的假话,假装我们对她还是重要的。

我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她,等她问双胞胎怎么样了。难道她忘了科里一直都有花粉症,所以会一直流鼻涕吗?甚至有时候鼻子会被堵住,连呼吸都很困难,只能通过嘴巴呼吸。她明明知道科里应该每个月都进行一次抗过敏治疗的,可上一次进行这种治疗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看到科里和凯莉紧紧依偎着我,好似我才是生他们的妈妈一样,难道她不会觉得受伤吗?难道就没有一件事情,让她意识到不对劲儿吗?

如果说她有所意识,那她也从没流露出任何一丝关切。对于我们憔悴病态的状况她一无所感,哪怕我费尽心思说出那些不舒服的症状:我们经常作呕,头时不时地会痛,还会肚子痛,有时候感觉精神萎靡。

“把你们的食物放到阁楼上去,那里温度低。”她漫不经心地说。

然而一说到派对,一说到音乐会、话剧、电影、即将跟巴特参加的舞会及旅行,她就眉飞色舞了。“巴特和我打算去纽约大购物。”她说,“你们想要什么,跟我说,列一张清单。”

“妈妈,在纽约完成圣诞购物后,你们还会去哪里?”我问,尽量不让眼睛太过明显地盯着她随意扔在梳妆台台面上的钥匙。她大笑起来,很喜欢我的这个问题,只见她把两只白嫩纤细的手合在一起,便开始跟我们一条条说节日之后她的计划,“先去南方旅行,可能来一个环游,或者在佛罗里达待一个月左右,到时候你们外祖母会留在这里照顾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