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惊喜(第6/8页)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克里斯则趁机悄悄地挪过去将那钥匙揣进了裤兜。随即他借口上厕所,去了卫生间。其实他没必要找借口,因为妈妈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离开了。她这不过是在完成任务,来看一下她的孩子——然后感谢上帝她选了一把对的椅子坐,仅此而已。我知道克里斯在卫生间会将钥匙印到肥皂上,那是我们特意提前准备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留下清晰的印记。毕竟,那么多的电视也不是白看的。
一等妈妈离开,克里斯便拿出了一块木头,立刻开始按照钥匙印雕一把木头钥匙。尽管阁楼上的旧皮箱上挂着很多金属钥匙,但我们没有相应的工具对其进行打磨。克里斯认真地忙了很久,一点点雕刻出每一个凹痕,一次一次地与肥皂印进行比对。他特意选的那种硬木,就是担心太软的木头可能会断在钥匙孔里,到时候逃跑计划就会被发现。整整花了三天时间,他才终于做出一把可以开门的钥匙。
我们不禁欢呼!我们张开双臂拥抱彼此,围着房间跳舞,大笑,亲吻,激动地简直要哭出来。双胞胎则看着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一把小小的钥匙就让我们高兴成这样。
我们有钥匙了。我们可以用它打开这牢狱之门。不过,奇怪的是,我们竟然还没策划开门之后该做些什么。
“钱,我们得有钱。”原本在跳着庆祝的舞蹈,克里斯突然停下正色道,“我们得有很多钱,到时候所有门都会为我们打开,畅通无阻。”
“可我们上哪儿弄钱呢?”我皱着眉头问,被他这么一说,我的激动心情也低落了三分。他总有拖延的理由。
“除了从妈妈、她的丈夫还有外祖母那里偷,没有其他办法。”
克里斯说得理所当然,好似小偷本就是一门古老而光荣的职业。无路可走的时候,或许还真的曾经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万一我们被抓了,就意味着我们全都会被狠狠地打一顿,包括双胞胎。”我看出双胞胎的害怕表情,对克里斯说,“等妈妈跟她的新任丈夫又去旅行,她可能会再一次不给我们饭吃,指不定她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克里斯倒在梳妆台前面的小椅子上。他用手支起下巴,若有所思,仔细考量当前的情况。“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不想看到你或双胞胎受惩罚。所以先由我偷偷溜出去,到时候万一被抓也由我一个人承担。但我不会被抓到的,只不过要想弄那个老女人的钱风险太大——她太敏锐了。我想她钱包里的每一分钱她自己都清清楚楚。但妈妈是从不会数自己有多少钱的。还记得爸爸以前常常这样抱怨吗?”说着,克里斯舒了一口气似的咧嘴笑道,“我会跟罗宾汉一样,劫富济贫——当然贫的就是我们!我们就等妈妈和她的新任丈夫说要出门的那天晚上下手。”
“你是说她告诉我们的那天吧。”我纠正道,“我们可以从窗户盯着外面,反正是她不来的时候。”大胆策划完这一切之后,未来似乎唾手可得。
没过多久,妈妈就告诉我们她要去参加一个派对。“巴特不怎么喜欢社交,他宁愿待在家里,但我讨厌这个屋子。他问我为什么不搬进我们自己的家,你说让我怎么说呢?”
她能说什么?亲爱的,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四个孩子,就藏在楼上最靠北的角落里。
克里斯很容易就在妈妈豪华的大卧室里找到了钱。妈妈对于钱向来粗枝大叶。但克里斯还是没想到,她竟然连十元二十元的大钞也是随随便便丢在梳妆台上。这让克里斯不禁皱眉,心生狐疑。难道她不是应该攒下这些钱,等着某天带我们离开牢笼吗……哪怕她现在已经有新的丈夫了?而她钱包里的现金就更多了。克里斯还在她丈夫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一些零钱。的确,那个叫作巴特的男人对于钱可没有妈妈那么随意。不过,当克里斯又去椅子坐垫下翻找时,发现坐垫下面还有好多的硬币。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偷,擅自闯入妈妈的房间。克里斯看着妈妈满屋子的漂亮衣服,光滑的貉子毛饰品、贵重皮毛和秃鹳羽毛制品,这让他对妈妈的怀疑更加重了。
那个冬天,克里斯一次次潜入妈妈的房间,因为每次得手都很容易,所以他也变得没那么谨慎了。每次他回来,脸上既有高兴又显得难过,表情很复杂。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私房钱也越来越多——可他为什么还会难过呢?“下次你跟我一起去吧。”这算是他的回应。“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现在我能确切地知道双胞胎中途不会醒也不会找我们,所以我可以坦然地跟克里斯一块儿去。两个小家伙睡得特别死,即便是清晨起床,他们也总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形神恍惚。有时候看他们睡觉,我都感到害怕。就像两个小布偶娃娃,永远长不大。他们躺在床上,不像是睡着,反倒更像是死了一样。
白驹过隙,眼看春天的脚步再次靠近,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了,以免贻误时机。我心里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地这样对我说。每当我这样跟克里斯说,他总是会笑道:“卡西,你这不过是自己想出来的。我们需要钱,至少要凑够五百美元。干吗这么急呢?我们现在也有饭吃,也没再挨鞭子,即便她看到我们衣衫不整,也不再说什么了。”
可是外祖母现在为什么都不惩罚我们了呢?我们也没有告诉妈妈她先前惩罚我们、对我们做的那些罪恶事呀。反正在我看来,她做的那些事就是罪孽,没有一点正当的理由。白天她给我们送来餐篮,里面放满了三明治,还有保温瓶装着温热的汤和牛奶,除此之外,每天还会有四个沾满糖霜的甜甜圈。她以前不是不准我们吃巧克力蛋糕、曲奇饼干、派或蛋糕的吗?
“走吧,”克里斯拉着我走进黑漆漆的走廊,“停留在一个地方比较危险。我带你到那个放战利品的房间看一眼,然后就去妈妈的卧室。”
我其实只需要看一眼那个放战利品的房间。其实我很讨厌——可以说是反感石头壁炉上面挂着的那幅肖像画——他很像爸爸——然而又截然不同。像马尔科姆·佛沃斯那样残忍狠心的人不应该那么帅气,即便是年轻的时候也不应该。我看他那双冷酷的蓝眼睛就应该配一张满是疮的烂脸。走到战利品的房间,我看到了好多动物的头,还有老虎皮和熊皮。我不禁在心里嘀咕,这还真是他的风格,弄这样一个房间。
要不是克里斯拦着,我真想每个房间都看一眼。但他坚持要让我快点往前走,只有少数几个房间允许我往里面看一眼。“好管闲事!”他轻声在我耳边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克里斯说得没错。他一般都不会错。那天晚上,我终于明白克里斯为什么说这栋宅子只是宏伟漂亮,却谈不上好看或温馨。不过它还是震撼到了我,跟这里一比,我们在格拉德斯通的房子真的是相形见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