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越战中的英雄士兵(第9/16页)

“你知道……我一直在想……我是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出去。”我脱口而出。她大感诧异,嘴唇张开似乎要说话,但停住了,似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比如,约会?”她说。

“我们不必叫它约会。”

“乔,我不是……”她低头看向咖啡桌,肩膀前倾,手指摩挲着她的运动裤,“那只是一顿意大利面晚餐,记得吗?没有其他的。”

“我们可以去一个意大利餐厅。那仍然是一顿意大利面晚餐。”

寂静充满房间。我屏住呼吸等待莱拉的回应。最后,她看着我说道:“为了美国文学课,我去看一场戏剧的话,可以拿到额外的学分。它在感恩节的那个周末放映。那个星期五我能拿到两张票。这不是一次约会,这只是额外的学分。就这么定了。你觉得可以吗?”

“我爱戏剧。”我说。事实上,我从没看过一场戏剧,除了高中戏剧俱乐部在赛前动员会上表演的幽默短剧和小品。“这部剧叫什么名字?”

“玻璃动物园。”她说。

“好的,”我说,“这是一次约会……我是说……这不是一次约会。”

我们通过安迪·费希尔曾就读中学的脸书页面上的校友录找到了他。安迪·费希尔,现在更常被称作安迪,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一个保险代理公司,在明尼苏达金色山谷东边的一个商业广场设立了一间办公室。

安迪·费希尔老得厉害。他男孩似的头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覆盖了大半个头的僧侣般的秃斑,从头后面一直蔓延到前面,只留下一小绺头发在他的前额鬈曲着,就像一个旧的尖桩围栏。他的腰围从超负荷的皮带凸出,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形成了暗沉不褪的新月形。他坐在一间廉价的镶板办公室里,墙上挂着一排狩猎和捕鱼的小型纪念品。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安迪走到寂寥的接待区迎接我们,他伸出手和我握手。“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他说,带着一个推销员的热情,“不,等等,让我猜猜。”他往平板玻璃窗外瞄了一眼我那辆生锈的雅阁,笑了,“你想买辆新车,需要一个保险报价。”

“说实在的,”我直视他的眼睛说,“我们希望你能跟我们谈谈克丽斯特尔·哈根。”

“克丽斯特尔·哈根?”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乔·塔尔伯特。我是一名大学生,这是……呃……”

“我是他的同学,莱拉。”她说。

我继续说:“我们在写一个有关克丽斯特尔之死的故事。”

“为什么?”他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一时间他看上去有些悲伤,接着他甩掉那些记忆,“那些我都忘了。我不想谈。”

“这很重要。”我说。

“这怎么会重要?”他说,“这是陈芝麻烂谷子了。他们抓到了那个家伙:卡尔·艾弗森。他就住在她家隔壁。我觉得你们可以离开了。”他背对我们,朝他的办公室走去。

“要是我们告诉你我们认为卡尔·艾弗森可能是清白的呢?”莱拉没有经过考虑地脱口而出。我们看着彼此,她耸了耸肩。费希尔站在他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没有转过身来看我们。

“我们只需要你一点点时间。”我说。

“为什么总也摆脱不了这件事情?”安迪自言自语,走进他的办公室。我们没有离开。他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四周是无生命的动物头颅,他没有看我们。我们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他没有抬头,抬起两根手指招呼我们进去。我们走了进去,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客户椅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这场谈话。这时他说:“有些晚上我会在梦中看见她,那个时候她……甜美……年轻。然后梦变黑暗,我们在墓地。她沉入地面,叫着我的名字。我就会浑身冷汗地醒来。”

“她叫你的名字?”我说,“为什么?你当时没有做错任何事?是吧?”

他冷淡地看着我,“那个案子把可怜的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我本应该更有同情心,但是听见这个家伙悲叹“可怜的我”有点引起我的反感。“那也毁了克丽斯特尔·哈根的一生,”我说,“你不觉得?”

“孩子,”安迪竖起他的手指,用拇指比了一英寸的距离,“你们就差这点儿就要被赶出去。”

“对于你来说,那肯定是一段非常糟糕的时光。”莱拉用安慰的语气插话道,意识到蜂蜜对熊更有吸引力。

“那时我十六岁,”安迪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一点用也没有。人们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即使他们逮捕了艾弗森,谣言四起,说我杀了她。”安迪一阵激动,下巴上的肌肉抽动。“他们埋葬她的那天,我去给棺材上抛了一撮土……在他们把棺材放下去后。她母亲冷眼瞪着我,吓得我不敢动弹——仿佛克丽斯特尔的死是我的过错。”安迪的嘴角下撇,似乎要哭出来。他花了会儿工夫让自己打起精神。“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她眼中的指责。每当我想起埋葬克丽斯特尔的那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眼神。”

“这么说人们认为你杀了克丽斯特尔。”我说。

“那些人是白痴,”他说,“此外,如果我真要杀人,我会杀死那个该死的辩护律师。”

“辩护律师?”我说。

“就是他造谣说我杀了她。他告诉陪审团我是凶手。狗娘养的。这上了报。老天,我当时才十六岁。”

“你是最后一个看见她的人。”我说,安迪眯起眼睛看着我,有一瞬间我以为我把事情搞砸了。“我们读了庭审证词。”我补充说。

“那么你们知道我把她送回家后就开车走了,”他说,“我离开时她还活着。”

“没错,”莱拉说,“你把她放下车,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说她独自一人在家。”

“我从没说她一个人,我说的是我不认为有其他人在家。这有区别。那个地方对我来说似乎空无一人,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