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救命(第2/4页)


“一些人像活着一样死去,另一些人像死去一样活着……”呼延云慢慢地说,“肉体的死和精神的死,都是灵魂出窍,没有本质的区别……无论怎样,我拯救不了任何人,既然大家都宁愿浑浑噩噩,甘于被杀戮和屠宰,不在乎真理和真相,那么,我就带着我的推理一起,永远地被遗弃、遗忘在那个叫‘温斯洛克’的地方吧……”喃喃中,他挪着沉重的步履,一路蹒跚着,兀自下山而去。林香茗看着他的背影,回头望望骨灰堂,心下不禁一片凄凉。香茗回到警局,郭小芬和马笑中已经回来了,到娟子的住所一带勘察的刘思缈也回来了,向他报告:“我们已经确认,娟子被害的第一现场位于她住的那条胡同的胡同口。在附近我们发现了她的手提包。里面的钱包、银行卡都在,还有几封她的妹妹写给她的信。在她被害不远的路灯下面,发现一支口红状的小型多功能催泪瓦斯电击器,和娟子一起住的小姐们确认是娟子的东西,这种小型多功能催泪瓦斯电击器,当小姐的几乎人手一支,用来自卫。也就是说,娟子被害前并不是没有警惕,但凶手袭击得太突然了……”“当小姐的几乎人手一支……”郭小芬低着头,将刘思缈的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刘思缈看了她一眼,接着说:“比较幸运的一件事情是,住在胡同里的小姐们,平时刷牙漱口,都把水吐在门口,所以胡同口附近渐渐形成了一个小泥塘,凶手曾经踩进其中,所以在现场留下了清晰的足迹。我将其与通汇河北岸的芬妮分尸案现场提取的足迹仔细比对过了,鞋印的长度、宽度高度一致,最重要的是步幅特征和步态特征完全一致!这说明,杀害芬妮和娟子的是同一个人!”“1号凶嫌。”林香茗说。“对。”刘思缈说,“我依然认为是贾魁,他很有可能也是徐诚豢养的一个屠夫!”“操他妈的贾魁!”马笑中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子早晚要剥了他的皮!”郭小芬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正要说话,电话响了,香茗接起,是局长秘书周瑾晨打来的:“林队,局长叫你来一下。”
进了许局长的办公室,高秘书正好趾高气扬地往外走,和香茗打了个照面,冷笑了一声出了去。香茗见许瑞龙的神色很难看,便问:“局长,出了什么事情了?”许瑞龙看了看他:“昨天,你带人搜了徐诚的家,还让刘思缈把天堂夜总会给抄了?”香茗把事情的前后经过细细地讲了一遍。“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你怎么也没有和我打个招呼?”许瑞龙气愤地说,“徐诚是何等身份,天堂夜总会是多少权贵娱乐的场所,这两个超级马蜂窝是你一个小小的警官随便捅的吗?!”“没有和上级领导请示,就擅自行动,完全是我的错误。”香茗把胸一挺,“请局长处分!”刹那间,许瑞龙明白了,香茗之所以在行动前没有向他申报,完全是为了在万一出问题时,不牵累到他。许瑞龙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上面下了命令,撤销你专案组组长的职位,另派同志接任,你把相关的资料整理一下,准备交接工作。”林香茗睁圆了眼睛:“为什么?!”“这是命令。”许瑞龙说。“局长,不是我贪恋专案组组长的职位,现在距离案件的侦破只有一步之遥了,临时换将许多工作很可能都要重新来过,这等于给了罪犯一个充分的喘息时间。他会继续杀人,甚至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锻炼’得越来越成熟和狡猾,我们抓捕他将会越来越困难!”林香茗激动地说,“局长,再给我三天的时间!只要三天,我就一定能把罪犯捉拿归案!”许瑞龙无奈地摇了摇头。“两天行不行?”香茗的口吻几近哀求,“两天!”许瑞龙叹了口气:“一天都不行,明天一早,上面派下来的人,就将接任你的职位……香茗,对不起。”局长这样讲话,显然是上面给了极大的压力,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了。于是香茗立正敬礼,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回到行为科学小组办公室,林香茗刚刚把许局长的指示传达完,马笑中就嚷了起来:“这他妈的不是拆台么!”
郭小芬也生气地说:“我马上把你被撤职的内情写成稿子,发表在报纸上,看上面那些人吃不吃得消!”“不行!”林香茗一挥手:“一旦让凶嫌看到我被撤职的消息,该更加肆无忌惮地杀人了!”郭小芬咬咬嘴唇,欲言又止。整整一个下午,林香茗一直在默默地收拾案件的资料,准备明天移交给接任的人。他的眉心始终纠结成一个“川”字,一刻也没有松散的迹象。刘思缈知道他心中忧愤极了,却又不好劝说什么。有时他会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望着窗外渐渐黯淡下去的街景出神。这么停停做做,直到晚上八点,才把那些卷宗、照片、尸检报告、视频资料等等,都归整到位,肚子未免咕噜咕噜起来。于是香茗带着朋友们来到市局对面的肯德基,掏钱请大家吃晚饭,闲聊了几句和工作无关的事情。马笑中笨笨地开了句玩笑——“这该不是咱们的散伙饭吧”,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半了,大家出了肯德基。望着白日里宛若饼铛一般受到烈日烧烤的大街,此刻在路灯的照耀下,依旧升腾着灰黄色的氤氲,香茗的心中油然浮起一股百无聊赖的消散感。他对朋友们说:“事已至此,大家各回各的岗位吧。小郭你回报社后,代我向李总说声对不起,我承诺他的独家报道,恐怕不能兑现了。”郭小芬还没来得及说话,马笑中愤怒地一跺脚:“也好,散伙就散伙,我自己去抓那个该死的贾魁!”“唉,恐怕凶手的刀下又要多添几条冤魂了。”刘思缈叹息道。“是啊,今天是7月9日,高考结束了,不少高中毕业生都会放松一下……”林香茗忧虑地说,“2号凶嫌上一次作案是在7月6日夜,按照他每两三天就要出来杀人的行动规律,也许此刻他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窥寻着新的猎物呢。”郭小芬惊讶地看着林香茗,忽然笑了。“怎么了?”林香茗觉得她笑的很奇怪。“高考明明在6月9号就结束了嘛,我在好奇你为什么足足说晚了一个月。”郭小芬笑道,“后来我才想起:咱们都是在2003年前参加高考的,那时的高考时间还是7月的7、8、9三天,从2003年开始为了避开酷暑,教育部已经把高考时间改成6月的7、8、9这三天啦……”
郭小芬的话戛然而止。据她后来回忆,当时她看到林香茗的表情——“像被雷击了一样”!香茗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一瞬间化为了石像。郭小芬有些害怕了:“你……你没事吧?”突然,香茗像脱缰的烈马一般,向市局冲去,大家都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跑。但是香茗跑得太快了,把所有人都远远地甩在后面。等大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行为科学小组办公室的门口时,发现他就坐在地板上,用了一下午才归整好的那些案件资料,此刻又被他铺散了一地。他正在一张张地翻看在犯罪现场对第一发现人、目击者以及疑似嫌疑人的问讯笔录。“不是这个!”他烦躁地将一本笔录“啪”地摔在地上。“香茗,你要找什么?”思缈上前问。香茗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抬,手像搓洗麻将牌似的在满地资料上翻弄着,终于拾起一本,打开看了很久很久,神情专注犹如沙里淘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静悄悄的。大约三分钟过去,香茗抬起头来。他的双眼炯炯有神,从地上站起,打开抽屉,掏出手枪往腰里一别,往门外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命令道:“思缈,你马上给杜处长打电话,让他和林科长到华文大学附近与我汇合。”“你……你要去干吗?”刘思缈困惑地问。“抓捕凶手!”香茗清晰而果断地说。风驰电掣。林香茗的“巡洋舰”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来到了华文大学附近一个小区的门口。下了车电话联系杜建平和林凤冲,他们很快就赶来会合,却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香茗一言不发,带着众人上到一栋板楼的三层,哐哐哐地敲一家房门。门开了。露出一张脂粉涂得太厚,活像敷了一层面膜的脸。是白天羽。“你……你们要干什么?”白天羽惊慌失措地说。香茗把手一挥,警察们迅速冲进屋里,除了一个年纪在四十出头、满脸横肉的女人,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