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辩论(第15/18页)

马克摇摇头。“这一切并不像听来那么自相矛盾,”他说,“如果亨德森夫人撒谎了,那她为何要伪造那些奇奇怪怪的细节?她为何不只说看到有个女人递给迈尔斯一杯饮料?为何要加上我们立刻就能证伪的因素,破坏其证言的可信程度?”

“这些问题你早就回答了。你还是相信她的话,对吧?否则你就不会和我争论了。”

一阵沉默。

“不过,”史蒂文斯继续道,“这不是最紧要的。你问我,亨德森夫人为何要发誓说一个死去的女人穿墙而出。让我来问你,亨德森先生为何坚称死人穿过了花岗石墙面?他为何坚称那封闭的地穴连一块石头都没人动过?本案中有且仅有的两个不可能之处:一是从这间屋子消失的女人;二是从棺材里消失的尸体。我好奇的是,这两件事的证人都姓亨德森。”

布伦南低低吹着口哨,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分给众人。每个人都接受了,就像郑重地接过宝剑一般。

布伦南道:“继续说。”

“如果真有谋杀案,我们来看看它实质性的方面。”史蒂文斯继续道,“队长,你认为凶手是外来者。我表示反对。在我看来,凶手很可能是大宅范围内的人。因为有件事似乎大家都忽略了:下毒的方式。下在蛋液、牛奶和葡萄酒的混合物中。”

“我开始明白——”布伦南说。

“没错。首先,外来者可不可能潜入大宅,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搅好之后,再加入冰箱里取出的牛奶和酒窖里取出的葡萄酒?或者,反过来说,外来者可不可能拿着一碗东西长途跋涉而来,就是为了装满你们家的银杯?而且,这还会带来最大的难题:外来者怎么敢指望迈尔斯会喝下那杯东西?你们也知道,哪怕是为了他好,让他多吃些东西有多难,尤其是在夜里。如果外来者想对他下毒,最好选择他不会拒绝的东西——比如说香槟或白兰地。不,会选择调制混合液的一定是大宅里的人,一是想得到,二是能让迈尔斯喝下去。可能是露西,可能是爱迪丝,可能是护士,甚至可能是女佣。不过露西在圣戴维斯跳舞,爱迪丝在玩桥牌,科伯特小姐在女青年会睡觉,而玛格丽特人在菲尔蒙特公园。这就带来不在场证明可靠性的疑问。只有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你们没有核査过,甚至问都没问过。我不需要指出他们是谁。不过敬请留意,说到自制饮品,他们当中有一位就是厨师。而且我想你说过,他们俩都从你叔叔的遗嘱中大大受益。”

马克耸耸肩。

“坦白说,我不敢苟同。”他答道,“第一,他们在我们家待了太久。第二,如果他们杀了迈尔斯叔叔,然后编造谎言来掩饰,又为何要编出超自然的故事?这对他们有何好处?就算凶犯们无法编出正常的谎话,但这种谎话未免太不寻常、太罗曼蒂克了吧。”

“让我问你。昨晚你告诉我们她关于神秘访客的说辞时,提到她的紧张,提到人影的‘有趣之处’,甚至提到那个有趣的细节,说访客的脖子好像安得不牢……”

“什么!”布伦南说道。

“现在好好想想,马克。这念头是你灌输给她的,就像我们昨晚以为的那样——还是说,她灌输给你的?”

“我不知道,”马克突然道,“我也在回忆。”

“不过,如果不是她提起,你自己会想到吗?”

“也许不会吧。我也不知道。”

“不过,有件事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们四个人一起打开了地穴。在我们四人之中,唯一坚决地发誓相信鬼魂的是谁?是谁一直想让事件染上神秘色彩,甚至暗示冥冥中有什么在监视我们?是谁上蹿下跳地发誓说没人靠近过地穴?不就是乔·亨德森吗?”

“没错,我想是的。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你说想告诉我,一对无害的老用人突然变成了恶魔夫妻——”

“完全不是。他们并非恶魔。只有你一直坚持说恶魔云云。我承认他们是好人。不过有些老好人也会犯下谋杀。我承认他们对你很忠实。不过他们没有理由对迈尔斯忠实,要知道迈尔斯大部分时间待在海外,和你一样,他们跟他并不熟。而且迈尔斯给他们留遗产完全是出自你父亲的遗愿。至于说鬼怪故事,最开始是怎么说起的?”

“最开始?“

布伦南挥着快要燃尽的香烟,心情烦躁不安,插了嘴。

“一切,”他说,“都是嘴皮功夫,嘴皮功夫,嘴皮功夫。不过,我想我明白史蒂文斯先生的意思。说说我的看法吧。老头死的时候,没人怀疑他是被毒死的——除了你。”他冲马克点点头,“因为你从壁橱里发现了那个银杯。亨德森夫人立刻来找你,说了通恶鬼和穿墙女人的故事——她倒是没对我说起那女人的头好像没安牢,不管她是什么意思;不过故事的其他部分是一样的——她跑来告诉你整个故事。原因呢?原因就是你半信半疑,而这会进一步激起你的疑心。最坏的情况是开棺。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恶鬼居然偷走了死人的尸体,这让你更加不安,更想査个清楚。以上和那对老夫妻告诉你的故事相符吗?”

马克带着突来的兴致打量着他。

“这么说,”马克说,“他们撒这一系列谎,包括偷走尸体都是为了吓唬我,让我把事情掩盖起来?”

“有可能。”

“但如果是那样,”马克说,“你能否告诉我,昨天在开棺前,亨德森夫人为何把几乎整件事都报告给了警察局局长?”

他们对视一眼。

“有道理。”史蒂文斯承认道。

“哦,我可不这么想。别忘了你弟弟奥戈登,德斯帕德先生。”布伦南说,“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同样起了疑心。没人知道他怀疑到什么程度,同样没人知道亨德森夫妇以为他怀疑到什么程度。他们知道他不会闭口不言。所以,也许亨德森夫人恐慌起来,做了许多其他女人都会做的蠢事,她知道自己有责任,她想试试用编造的谎言来搪塞。”

布伦南再次走到衣橱旁瞪着它看,不过,他现在的神情是好战的。

“我想知道的是,衣橱在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且,朋友们,我有个想法。当然,我不是说从构造上看它有什么不妥。不过,你说自己在衣橱底部发现了装着毒药的杯子,对吗?凶手为何会把杯子放在这儿?无毒的牛奶和有毐的砒霜混合物为何都放在衣橱里?为何猫也跟着进来——根据迹象分析——从银杯里喝下剩余的毒药?你叔叔的衣服还真多啊,德斯帕德先生。”

“没错。昨天我还跟他们说起,他待在房间里时,肯定花了很多时间试衣服做消遣。不过,他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