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5/14页)

“走错了,先生们!你们走过头了,里维尔酒店在那边!”格林笑着说。

“没错,唔……”菲尔兹支支吾吾,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借口来搪塞。两辆马车向繁忙的十字路口驶来,他们只好先等马车通过。

“格林,”朗费罗打断菲尔兹的话,说道,“我们得先走开一会儿。你去酒店跟我们和霍顿先生一起用餐如何?”

“还不回去的话,恐怕我女儿要生气了。”格林不无担忧地说,“哎呀,你们看谁来了!”格林在狭窄的人行道后退了一步,脚步踉跄。“霍顿先生!”

“非常抱歉,先生们。”一个模样笨拙,穿着殡仪员才穿的黑衣服的男人出现在他们身旁,他伸出奇长无比的手跟站在最前面的格林握手。“我正要进里维尔酒店时瞄到了你们三个。但愿你们没有等很长时间。格林先生,亲爱的先生,跟我们一起吃饭好吗?这阵子过得怎么样,老伙计?”

“严重营养不良。”格林愁容满面,回答说,“前段时间,周三晚上的但丁俱乐部讨论 会是我惟一的,也是全部的营养品。”

朗费罗和菲尔兹每隔十五秒钟轮换着监视韦德·孙公司的门口。横在中间的马车还没有走开,马车夫坐在车上,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似乎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挡住朗费罗和菲尔兹两位先生的视线。

“您说的是‘前段时间’?”霍顿对格林说,显得很惊讶,“菲尔兹,这事是不是和曼宁博士有关系?还有佛罗伦萨庆祝委员会在等着送交第一卷的特别版,又是怎么回事?我得搞清楚出版时间是不是推迟了。你们不能把我蒙在鼓里!”

“当然没有,霍顿,”菲尔兹说,“我们只是稍稍放松了一下缰绳。”

“可是,我倒要问问,一个人如果已经惯于每周享受一次片刻的极乐,而如今这种快乐说没就没了,你叫他拿什么来替代?”格林不无夸张地抱怨说。

“我知道不是,”霍顿回答说,“不过,我担心在书籍印刷成本如此高涨的情况下……我得问问,如果曼宁或者说哈佛百般阻挠千般刁难,你们的但丁挺得住吗?”

格林举起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如果用一个词来表达但丁的思想,霍顿先生,那就是力量。只要你窥见过他所展示的世界,它就会盘踞在你的脑海之中,与现实世界平起平坐,永远不会消失。甚至他所描绘的各种声响,刺耳的,高亢的,甜美的,都将历久犹存,无论何年何月,只要你听到了大海的咆哮,狂风的怒号,抑或鸟儿的鸣啁,它们就会立即在你耳旁回响。”

巴基从药店里出来了,他们可以看到他在仔细查看提包里的东西,显得相当激动。

格林打住了话头:“菲尔兹?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似乎在等待街道对面发生什么事情。”

朗费罗轻轻一拍手腕,示意菲尔兹分散格林的注意力。菲尔兹立即心领神会,便用手松松地围着他的肩膀,说道:“您知道,格林,自战争结束后出版业取得了好几项进展……”

朗费罗将霍顿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这顿午餐我们改日再领情罢。十分钟后应该会有一辆马车驶往巴克湾。请你陪格林步行到站台去,送他上车,直到马车起步你再走开。留心别让他下车。”朗费罗说话时眉毛微微上扬,焦急的心情流露无遗。

霍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并不问个为什么。朗费罗从未请他或者他认识的人帮过忙,现在朗费罗开了口,他还能不满口应承?这位河畔印刷社老板轻轻挽起格林的手臂,说:“格林先生,我送您到马车站台去好吗?我估计下一辆马车马上就要出发了,在这十一月的寒风中站得太久有害健康。”

匆匆道别后,两辆大型公共马车辘辘驶来,马车一路响着铃声,提醒行人让路。马车驶过后,两位诗人立即穿过街道,走到拐角处,却发现那位意大利语教师早已踪迹全无。他们俩一个朝前看,一个往后瞧,前后两个街区都不见巴基的踪影。

“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菲尔兹问。

朗费罗用手指了指,菲尔兹顺着手指方向一瞧,只见巴基舒舒服服地坐在一辆马车的后座上,正是刚才那辆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的马车。拉车的马得得踏蹄慢行,似乎不打算分享乘客的急躁。

“我们眼下找不到出租马车!”朗费罗说。

“我们有可能赶得上他,”菲尔兹说,“车夫派克的出租马车就在离这儿不远的街区。这个恶棍每个座位收25美分,有时候还大敲竹杠,要价半美元。那个街区的人除了霍姆斯,谁也受不了他这种德性,而派克除了霍姆斯之外,不买任何人的账。”

菲尔兹和朗费罗急步走到那个街区,发现派克没有候在马车上,而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查尔斯街21号的大楼前。菲尔兹手里举着一大把现钞,要求派克为他们出车。

“先生们,就算你们把全国的钱都给我,我也不能帮助你们。”派克粗声粗气地说道,“我约好了载霍姆斯医生的。”

“仔细听着,派克。”菲尔兹以命令的口吻夸张地说,“我们是跟霍姆斯医生非常要好的朋友。他本人在这儿的话,也会吩咐你载我们的。”

“你们是医生的朋友?”派克问道。

“正是!”菲尔兹如释重负,大声说道。

“既然是他的朋友,你们要走他的马车就越发不对了。我跟霍姆斯医生有约在先的。”派克无动于衷,重又坐回去,拿起一根象牙牙签,不慌不忙剔起牙来。

“嗨!”霍姆斯微笑着打招呼。他神气活现地走下台阶,拎着一个手提包,身穿黑色精纺毛料外套,脖子上打着一条很漂亮的白丝领带,纽扣孔插着一朵白玫瑰。“菲尔兹,朗费罗。这样看来,你们决定来听我的对抗疗法讲座了!”

派克赶着马车疾速驰过查尔斯大街,驶进街道纵横交错的市区,在街灯柱和其他马车之间急驰,惹得那些车夫一个个怒气冲天。派克的四轮轻便马车虽然破旧,却很宽敞,装载四位乘客也还绰有宽余,不必膝盖碰膝盖。霍姆斯医生通知派克十二点三刻准时赶到,本来是要乘车去剧院的,不过现在目的地改变了。派克心里便有些不快起来,觉得这不但似乎有违医生的意愿,就是于他,也平白多拉了两个乘客。不过,派克还是愿意送他们去剧院的。

“我的演讲怎么办呢?”霍姆斯问坐在车厢后排的菲尔兹,“门票早已全部卖光了,你知道!”

“一找到巴基问他一两个问题,派克立即就可以载你去剧院。”菲尔兹说,“我敢打包票,就算你迟到了,报纸也不会报道。如果我没有把自己的马车派去接安妮,我们就不会落在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