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绅士对公子【1】(第4/7页)

“据说那根项链至少要值五千英镑。”我的女伴接着说道,“这是今天早上玛格丽特夫人——你知道的,就是挨着您那位拉菲兹先生的那位夫人——告诉我的。我们这位可爱的老夫人天天晚上都会戴着这件首饰。想想看,那会是多大一笔横财啊!不过,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并没觉得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

女士们起立离席的时候,梅尔赫什小姐又让我发了好几次誓要严守秘密,然后就从我身边走开了。我敢说,她心里肯定会为自己的轻率有些许的后悔,但更多的还是心满意足的感觉,因为这么一来,她在我心目中就成了个很重要的人物。这样的想法也许有虚荣的成分,不过,事实上,人和人之间之所以要交谈,其诱因就在于那种想让听者感到震撼的欲望,这种极其人性化的欲望人所共有。梅尔赫什小姐的独特之处在于,为求震撼效果不惜一切。当然,她也的确达到了耸人听闻的目的。

接下来那两个小时的感受我就不向诸位赘述了。总之我费尽一切办法想要跟拉菲兹说上话,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徒劳无功。在餐厅里,他和克罗里用同一根火柴点着了各自的烟,然后就凑到一块儿说个不停。在客厅里,我听着他凑到梅尔罗斯夫人的助听器跟前说了一大堆无聊至极的话,他们俩在城里时就已经相互认识了,那些话听得我羞愧难当。最后,他们在弹子房里大战了一局,时间拖得老长。我站在一旁,恼怒不已地跟边上那个极其较真的苏格兰人说着话,这家伙晚宴的时候就来了,不停地说着摄影技术最近的发展。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参加比赛——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他的任务是为阿莫斯德斯勋爵拍摄一组板球比赛的照片,而且要拍得空前地精彩绝妙。我搞不清他这个摄影师是业余的还是专业的,只记得自己当时在不停地寻找一些能让自己分心的东西,以便不时从这场乏味至极的谈话中得到一点点解脱。到最后,这场折磨终于告一段落,大家都喝光了杯中的酒,互相道了晚安,我则紧跟着拉菲兹进了他的房间。

进屋之后,他点上了煤气灯。我把门关上,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得放弃了!我们受到监视了!有人从城里一直跟着我们到了这儿。就在这里就有一名侦探!”

“你怎么知道?”拉菲兹飞快地转过身来对着我,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的表情。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我敢肯定,”我又说道,“就是今天下午我们在酒馆里看到的那个家伙。”

“他是侦探?”拉菲兹说,“兔宝,你的意思是,当一名侦探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你会辨别不出来?”

“如果不是那个家伙,那会是谁呢?”

拉菲兹摇了摇头。

“真是难以想像,你刚才在弹子房里跟他聊了一个小时,居然没看出他的身份!”

“那个苏格兰摄影师——”

我一下子呆住了。

“他的确是苏格兰人,”拉菲兹说,“也许还真是个摄影师。此外,他还是苏格兰场的麦肯兹督察,就是去年四月份的时候我让人给捎信的那个人。整整一个小时啊,你居然认不出他来!哦,兔宝啊兔宝,你真不是干坏事儿的料啊!”

“可是,”我说,“既然他是麦肯兹,在沃贝克你见了就跑的那个家伙又是谁呢?”

“就是他监视的对象啊。”

“可他是在监视我们啊!”

拉菲兹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摇了摇头,然后把开着的烟盒递给了我。

“我不知道这边的客房是否禁止抽烟,不过兔宝,你最好还是拿一根,然后站稳了,因为我马上要说一些冒犯你的话了。”

我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伙计,只要麦肯兹的确不是在跟踪我们俩就好。”

“那好,听着啊,他的确不是,也不可能是在跟踪我们,而且,除了一个天生的胆小鬼之外,谁也不会像你那么想的!你真的认为他会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监视对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台球?好,也许他会这么干,他,麦肯兹是个冷静的老手,可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不可能那么冷静啊,我还赢球了呢。至少,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冷静。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现在的情况还是蛮紧张的,不过我相信他没有怀疑到我们头上。你看,晚宴过后克罗里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而且今天下午我还亲眼看到了其中的一个贼。你居然以为在小酒馆里我是因为看到了一位侦探才开溜的。我也说不上来,当时我为什么没告诉你原因,不过真正的原因跟你想的正好相反。那个大声喧哗的红脸膛的家伙是伦敦最狡猾的窃贼之一,我曾经跟他还有买我们双方赃物的家伙一起喝过酒。当时在他们眼里,我可是个彻头彻尾的东区人,不过你也可以理解,我可不想冒不必要的险,让那种家伙把我给认出来。”

“我听说,他不是一个人。”

“那是肯定的,至少还有一个人。听他们说,这所房子里很可能就有他的一个同伙。”

“这些都是克罗里勋爵跟你说的?”

“是克罗里,他喝下的那些香槟也帮了忙。当然,前提是要我保密,就像你那位女伴告诫你的一样。不过,尽管我答应了保密,他也没有向我透露麦肯兹的情况。他告诉我幕后有一位侦探,但也就仅此而已。显然,让他以客人的身份来到这里是他们的一个大秘密,不能让其他客人知道,因为这也许会令客人们感觉不舒服。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不能让那些仆人知道,因为他监视的正是这些仆人。兔宝,这就是我对整个事态的理解,而且,你走着瞧,这事儿远比我们想像中的要有趣得多。”

“可是,这事儿对我们来说也要困难得多了。”我松了口气,不再提心吊胆了,“不管怎样,这个星期我们肯定是没法下手了。”

“那倒不一定,亲爱的兔宝,虽然我承认我们的运气是不大好。话说回来,这一点也不能就此下定论。在这样的三角关系中,会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让A去盯着B,那他就没法再顾到C了。通常情况就是这样,不过麦肯兹可是个非同小可的A。有他在这儿,我可不想惹上什么嫌疑。不过,我们也可以插进A和B中间,一举把他们都打败!这值得我们去冒冒险,兔宝,仅仅为了跟B和他同伙这样的老手在他们最擅长的游戏中较量一番,我们就值得去冒冒险了!是吧,兔宝?就像打一场比赛,绅士队和公子队,一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