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壁炉里的灰烬(第33/38页)
“我相信你们十分谨慎地避免提及这样的字眼,但是科姆岛上的人并不是傻瓜。来自大都会警察局的一位总警司、一位督察和一位巡佐搭乘一架直升机来到这儿,不可能是为了调查一起自杀事件或者意外死亡案件。好吧,你们不需要解释什么,我知道我也得不到什么解释。如果你们想知道更多情况,我希望直接跟达格利什总警司对话。岛上的嫌疑人屈指可数,所以他总不能说他忙不过来吧?”
凯特说:“他托我向您解释一下,稍后他会过来拜访您。”
“也请代为转达我的问候。如果他觉得我能够为他提供更多信息的话,他最好打电话来预约一个对我们彼此都方便的时间。星期一早上我没有空,我预约了纽基镇的牙医。在此期间,劳特伍德无疑很乐意带你们去看看他的自行车。现在,警官,如果你们能让我一个人待着的话,我将不胜感激。”
自行车停在附属于劳特伍德别墅的一间小石屋中。显然,这里之前曾是一间洗涤室,嵌在石台上的铜盆仍然保持着原样。其中一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工具和园林用具——在凯特看来,工具的数量远超过两幢别墅前那块狭长小花坛的需要。每一件物品都打理得非常干净,摆放得整整齐齐。那辆陈旧、笨重的兰令牌自行车依靠着另一面墙,车把前面固定着一只柳条大车筐。前轮的轮胎瘪了。
本顿-史密斯跪在地上,检查了一下轮胎。他说:“长官,这里有一处光洁的豁口,大概有半英寸那么长。”
凯特挨着他蹲下身。如果不是用刀,很难相信石头、钉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能划出这么光洁的豁口,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她转头问劳特伍德:“这是什么时候划的?”
“两天前,督察,在我骑自行车去大宅子取一些清洁材料的路上。”
“你知道是怎么划的吗?”
“轮胎上没有卡任何东西。我估计可能是轧到打火石了。”
凯特琢磨了一会儿:现在把这辆自行车带走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说不定这是一件证物,不过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主意。它又不会凭空消失,调查到了目前这个阶段,劳特伍德——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是首要嫌疑人。要是本顿-史密斯推走了这辆自行车的话,她都能想象得出岛上其他人的反应:他们现在夺走了可怜的劳特伍德的旧自行车,天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凯特简单地为劳特伍德的配合致谢后,便和本顿一道离开了。
二人一言不发地走了片刻,凯特忽然开口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玩拼字游戏的高手,你应该把这一点写进你的简历里。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才能是我们不知道的吗?”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暂时还想不起来,长官。我小时候常和奶奶一起玩拼字游戏。”
“哦,好吧,你也忍不住要炫耀一下了。不过,至少你终结了那局游戏。她没有把我们两个当回事儿,劳特伍德也一样,而且他们甚至不介意我们看出来——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收集到了我们所需要的信息,我们知道了今天早上七点三十分之后他们都在什么地方。至于其他信息,达格利什先生会自己想办法。他们可没法在他跟前做戏。你对她有什么看法?”
“当作嫌疑人吗?”
“我们去那儿还有别的理由吗?这可不是一次社交拜访。”
于是,他们以同事的身份探讨起这件案子。沉寂片刻后,本顿说:“我认为如果她决定谋杀某个人,她或许会表现得相当冷酷无情,而且事后也不会因为负罪感而感到不安。不过,她的动机是什么?”
“据米兰达·奥利弗的说法,她父亲一心想让霍尔库姆小姐搬出大西洋别墅。”
“没有理由相信他能成功。她是霍尔库姆家族的人,基金会的信托人会站在她那一边。她不是八十岁了吗?她或许还能对付用来爬上灯塔的楼梯,但是考虑到她的年纪,虽然她看起来还是相当硬朗,不过我不认为她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将奥利弗的尸体举过围栏或者从楼下抬到塔顶。据我推断,他是在楼下丧命的。无论是谁将他引到灯塔的,应该都不会打算在塔顶杀掉他。在那儿动手,被人发现的风险太大了。”
凯特说:“未必不会是面朝大海的那一侧。比起拖着他的尸体爬上最后几阶楼梯、登上塔顶,那么做容易多了。她或许可以提议到室外聊一聊,而且他也不是个大块头。我觉得她也许能将他推出围栏,但是考虑到还需要把他举过去,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本顿-史密斯说:“你觉得劳特伍德会为她杀人,或者协助她杀人吗?”
“我怎么知道,巡佐?在核查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之前,揣测作案动机或者勾结与否都是毫无意义的,只有了解了不在场证明,才能确定某个人是不是完全清白。我们需要的是事实。假设他骑自行车往返,需不需要冒着被人看见的风险?”
“如果他沿小路骑的话,风险不大,长官。那儿的地势低洼,只要弓起身就能很好地隐藏自己。轮胎上的豁口可能是匕首划的。看看这条小路:杂草丛生,覆盖着沙土,除了一两块岩石之外,都是光滑的鹅卵石。或者,他也可能沿着那道低矮的悬崖骑行。那条路倒是有机会扎破轮胎。一块锋利的打火石同一把匕首具有相同的效果。不过不管那个豁口到底是怎么造成的,我猜都是有意为之。”
“那也不能说明他必定有罪。他这么做,或许只是想把自己撇干净,希望我们不要再去找他们俩的麻烦。”
本顿-史密斯说:“那为什么不做得更有说服力一些呢?”
“没有时间。或许就在我们登门之前,他才刚刚想到这个点子。工具棚里有很多工具,还有一把大剪刀。任何锋利的器具都能划出那样的口子。”
“但是,长官,如果谋杀和不在场证明都是预先计划好的,他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扎坏轮胎呢?”
“就是说啊,巡佐。”
返回大宅子的后半程路上他们俩都没有再说话,不过凯特却觉得这种沉默倒是像存在于朋友之间的心照不宣,竖立在二人之间隔阂的栅栏似乎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小段。
11
达格利什兴致盎然,眼前的这些别墅是如此迥然不同,至少在外观上彼此区分。似乎建筑师拿到的只是一份简单的设计,却煞费苦心地避免给人留下老套、单一的印象。海豹别墅就是其中最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幢。它距离悬崖边缘仅仅三十英尺,尽管设计简单,然而在窗户的布局、石墙与屋顶的比例方面都颇具对称之美。别墅内只有两间主室,楼上是一间配备了现代化淋浴间的大卧室,楼下是客厅和厨房。两面墙上都装有窗户,所以别墅内的光线十分充足。房间里的一切陈设都令他觉得舒适,达格利什猜测这可能正是出自伯布桥夫人之手。宽大的石砌壁炉里填充了木柴和无烟碳块,引火物也早已经铺好了。左手边的凹陷处嵌着面包炉,拉开铁门,里面存放着备用的引火物。简单的几样家具,设计却很别致。壁炉旁摆了两把安乐椅,房间中央安置着一张样式简洁的桌子和两把直背椅。一张实用的现代化办公桌靠在面朝大海的那扇窗前。厨房虽然比船上的那种厨房大不了多少,但是设备齐全,不仅配备了小电灶和微波炉,还准备了数量充足的橙子和一台电动榨汁机。冰箱里存放了牛奶、半打鸡蛋、四片培根——没用玻璃纸包着,而是盛在一只塑料容器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焦糖布丁和一条自制的面包。橱柜的架子上放着几包小包装的谷物和一只盛着什锦麦片的旋盖广口瓶。另一个橱柜里摆放着可供三个人使用的杯盘刀叉,以及一些玻璃杯,其中还包括三只葡萄酒杯。此外,厨房里还储存了六瓶葡萄酒,其中三瓶是新西兰白苏维浓葡萄酒,另外三瓶是产自巴特利庄园的葡萄酒,对于小酌而言,这些酒的品质似乎太好了。达格利什忍不住猜测谁会为这些酒买单呢?又或者,那些吝啬鬼会不会将这些葡萄酒视为一种贿赂或者导致思维不清的诱因?他琢磨着,这些酒能维持多长时间?这是否意味着伯布桥夫人曾精心地估算过三位警官在未来几天内可能消耗的酒量,等这些酒喝光了之后,还会补上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