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9/18页)

洛德医生说:“人的脸,或多或少,都是面具。”

“那么面具底下呢?”

“底下是原始的男人或女人。”

她快速转过身去,领先下了楼。彼得·洛德在后面跟着,脸上是困惑和少有的严肃。

罗迪来到大厅和他们会合。“怎么样?”他焦急地问。

埃莉诺说:“可怜的姑姑。看到她的样子真令人伤心欲绝。我会留在这里,罗迪。直到……直到……她要见你。”

罗迪问道:“她想要什么吗?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彼得·洛德对埃莉诺说:“我得走了。暂时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明天早上我会来看她。再见,卡莱尔小姐。不要……不要太担心。”

他握着她的手好一会儿。他身上有种令人安心和宽慰的奇怪力量。他看着她,埃莉诺觉得有些古怪,好像……好像他为她感到难过。

当大门在医生身后关上,罗迪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埃莉诺说:“劳拉姑姑担心——担心某些事务的安排。我设法安抚了她,告诉她塞登先生明天一定会来。我们首先应该打电话给他。”

罗迪问:“难道她想立一份新的遗嘱吗?”

埃莉诺回答:“她没有这么说。”

“那她——?”

他说了一半停下来了。

玛丽·杰拉德正跑下楼。她穿过大厅,跑进厨房的门不见了。

埃莉诺用刺耳的声音说:“什么?你想问什么?”

罗迪含糊地说:“我——什么?我忘了想问什么了。”

他一直盯着玛丽·杰拉德刚才走进去的那扇门。

埃莉诺的手紧握着。她能感觉到她的长而尖的指甲嵌进自己手掌的肉里。她想,我不能忍受了。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罗迪,罗迪,我不能失去你。

她想,那个人,那个医生,他在我的脸上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噢,上帝,我此刻的感受,人生是多么糟糕。说些什么,傻瓜。振作起来!

她大声地用平静的声音说:“至于晚饭,罗迪,我不太饿。我去陪陪劳拉姑姑,让护士都可以下来吃饭。”

罗迪紧张地说:“她们和我一起吃饭?”

埃莉诺冷冷地说:“她们不会咬你!”

“但是你怎么办?你必须吃点东西。为什么我们不先用餐,然后让她们下来吃?”

埃莉诺说:“不,还是那样更好。”她又补充说,“她们都很敏感,你知道的。”

她想,我不能和他面对面坐着吃饭。单独相处,谈天说地,表现如常。

她不耐烦地说:“拜托,就让我按自己的意愿来吧!”

第四章

1

第二天早上,叫醒埃莉诺的不是女仆,而是毕索普太太亲自过来,她穿着老式的黑裙窸窸窣窣地走进来,抹着眼泪说:

“噢,埃莉诺小姐,她走了。”

“什么?”

埃莉诺从床上坐起来。

“你亲爱的姑姑,韦尔曼夫人,我亲爱的女主人,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劳拉姑姑?死了?”

埃莉诺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这个变故。

毕索普太太现在哭得更大声了。“想想看,”她抽泣着说,“这么多年了!我在这里十八年了。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

埃莉诺缓缓地说:“这么说劳拉姑姑是在睡梦中离世的,非常安宁。这是主的恩典!”

毕索普太太抽泣着。

“太突然了。医生还说他今天早上会再来,一切就像往常一样。”

埃莉诺有点尖刻地说:“这并不算太突然。毕竟,她病了一段时间了。我只是很庆幸她终于解脱了,没有受更多的苦。”

毕索普太太含着泪说,这确实是值得感恩的。她又问:“谁去告诉罗德里克先生呢?”

埃莉诺说:“我会的。”

她披上晨衣,走到他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他的声音回答说:“进来。”

她进入房间。“劳拉姑姑死了,罗迪。她在睡梦中去世了。”

罗迪坐在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亲爱的劳拉婶婶!感谢上帝。我真受不了看着她像昨天那样奄奄一息地躺着。”

埃莉诺机械地说:“我不知道你见过她。”

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事实上,埃莉诺,我觉得自己真是个懦夫,我不敢去看她!昨天晚上我鼓起勇气去了那儿。那个胖护士正好离开了房间去拿东西。我想是拿热水袋,我溜了进去。当然,她不知道我在那里。我只是站了一会儿,看着她。后来,我听到甘普太太上楼的脚步声,我就溜走了。但那场景太可怕了!”

埃莉诺点了点头。“是的。”

罗迪说:“她一定恨透了这样的状况,每一分钟都像在地狱!”

“我知道。”

罗迪说:“了不起的是,你和我看待一件事情的意见总是相同。”

埃莉诺用低沉的声音说:“是的,是这样。”

他说:“我们俩此刻对这件事的看法一致:庆幸她终于从这一切痛苦中解脱了。”

2

奥布莱恩护士说:“怎么啦,护士?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霍普金斯护士红着脸,在自己昨天晚上放在门厅的小药箱里翻来翻去找东西。

她哼了一声:“真讨厌。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真无法想象!”

“怎么啦?”

霍普金斯护士回答得不是很清楚:“是伊丽莎·瑞金——恶性肿瘤,你知道的。她每天得打两次针,早晚各一次吗啡。昨天晚上我来这里前,顺路去给她打了一针,用完了旧玻璃管里的最后一点药剂,我可以发誓,我还带了一管新的。”

“再找找看。这些管子都是那么小。”

霍普金斯护士又彻底翻了一遍药箱。

“没有,不在这里!我可能把它忘在我的柜子里了!说真的,我不信我的记性有这么差。我可以发誓,我真的把它带出来了!”

“你来的路上有没有把箱子放在什么地方?”

“当然没有!”霍普金斯护士锐声说。

“噢,好了,亲爱的,”奥布莱恩护士说,“一定没事的!”

“噢,是的!我唯一放过药箱的地方只有这个门厅,而这幢房子里没有人会偷东西!我想是我记错了。但是这事还是让我烦心。而且,我还得穿过整个村子回家一趟,然后再回来。”

奥布莱恩护士说:“希望你今天不会太累,亲爱的,你昨晚已经守了一夜了。可怜的老太太。我早就想过她不会坚持太久。”

“是的,我也这么想。不过我敢说医生一定会感到惊讶!”

奥布莱恩护士有点不以为然地说:“他总是对自己的病人充满希望。”

霍普金斯护士正准备离开,她说:“噢,他太年轻!没我们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