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9/18页)

波洛沉思着点了点头。他说:“韦尔曼先生,你是一个感性而聪明的人。事实的确对卡莱尔小姐不利。依你对她的了解,你认为她是清白的。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迪恼怒地摊开双手。“这正是要命的地方!我想不会是那个护士干的吧?”

“她没有靠近过三明治。哦,我已经仔细调查过了,而且她也不可能在茶里下毒而自己不中毒。这点毋庸置疑。此外,她为什么要杀害玛丽·杰拉德呢?”

罗迪喊道:“怎么会有人想要杀害玛丽·杰拉德呢?”

“那正是这个案子最令人费解的地方,”波洛说,“没有人想杀死玛丽·杰拉德。”(他自己心里补充了一句:除了埃莉诺·卡莱尔。)“因此,下一步按照逻辑来推论应该是:玛丽·杰拉德不应该死!但是,唉,事实并非如此。她被杀害了!”

他略带戏剧性地加了一句:

“但她安睡在墓中,哦可怜,对于我呵是个地异天变。(华兹华斯诗,郭沫若译。——译者注)”

“抱歉,你说什么?”罗迪问。

波洛解释说:“华兹华斯。我读了很多他的诗。这些诗是多么感人,你觉得呢?”

“我?”

罗迪神情木讷而冷淡。

波洛说:“很抱歉,我表示深深的歉意!既要当侦探,又要当地道的绅士,这太难了。你们有句话说得好,非礼勿言。但是,唉,一个侦探却不得不说!他必须要问问题:像是一些私人的事情,个人的感受等等!”

罗迪说:“这些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吧?”

波洛快速而谦恭地说:“能不能让我简单了解一下你的立场?然后我们就略过那些不愉快的话题,不再提起。众所周知,韦尔曼先生,你——喜欢玛丽·杰拉德。我想,这是真的吧?”

罗迪起身走到窗边,把玩着窗帘上的流苏。他说:“是的。”

“你爱上她了?”

“我想是的。”

“啊,你现在一定因为她的死而伤心——”

“我……我想……我的意思是,嗯,说真的,波洛先生——”

他转过身,犹如一个陷入绝境的动物,紧张、急躁、敏感。

波洛说:“如果你能告诉我,明明白白地告诉我,那么我就不再追问了。”

罗迪·韦尔曼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没有看波洛,十分勉强地开了口。

“这很难解释。我们一定要谈这件事吗?”

波洛说:“人不能总是逃避生活中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韦尔曼先生!你说你觉得你喜欢这个姑娘。难道你不确定?”

罗迪说:“我不知道!……她是那么可爱。就像一个梦。现在看起来就是这样。一个梦!不真实!所有这一切。我第一眼看见她就为她倾倒,我对她的迷恋像是疯了一样!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消失了,就像……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波洛点了点头。他说:“是的,我明白了。”

他又说:“她死的时候你不在英国吧?”

“是的,我七月九日出国,八月一日回国。我每到一个地方,埃莉诺都有电报发来。当我得到消息就急忙赶回来了。”

波洛说:“你一定很震惊吧。你那么喜欢那个姑娘。”

罗迪的声音里带着苦涩和恼怒:“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没有人愿意发生这些事!这是违反人性的,是所有喜欢生活井然有序的人都不希望碰到的!”

波洛说:“啊,但生活就是这样!它不允许你随心所欲地来安排它。它不允许你逃避情感,只靠智慧和理性生活!你不能说,‘我只感受这么多就够了。’生活,韦尔曼先生,不管有什么其他特性,绝不会是合理性的!”

罗德里克·韦尔曼喃喃地说:“看来是这样。”

波洛说:“一个春天的早晨,一张女孩的脸——曾经井然有序的生活突然就翻天覆地了。”

罗迪打了个寒噤,波洛继续说:“有时候,这会比‘一张脸’更复杂。你真正了解玛丽·杰拉德多少,韦尔曼先生?”

罗迪沉重地说:“我了解多少?很少,我现在明白了。我想,她是甜美而温柔的,但是说真的,我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了解……我想,正因为这样,我并不怀念她。”

他的抗拒和不满现在都消失了。他能够自如地谈话了。赫尔克里·波洛具有让人卸下心防的本事。罗迪看起来放松了许多。

他说:“甜美,温柔,不是很聪明。还有,敏感,善良。她身上有种在她那个阶层的女孩身上很少看到的文雅气质。”

“她是那种会不知不觉中树敌很多的人吗?”

罗迪用力地摇头。“不,不,我无法想象有人不喜欢她。我是说,真正不喜欢。不过,心怀恶意就另当别论了。”

波洛连忙说:“恶意?这么说你认为有人心怀恶意?”

罗迪心不在焉地说:“应该是的,所以才会有那封信。”

波洛敏锐地问:“什么信?”

罗迪脸红了,看起来有些恼怒。他说:“哦,没什么重要的。”

波洛再问了一遍:“什么信?”

“一封匿名信。”他勉强地回答。

“什么时候寄来的?写给谁的?”

罗迪很不情愿地解释。

波洛喃喃道:“有意思。我可以看看那封信吗?”

“恐怕不行。实际上,我把它烧了。”

“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韦尔曼先生?”

罗迪生硬地回答:“那时候这么做是很自然的。”

波洛说:“因为这封信的缘故,你和卡莱尔小姐匆忙赶去了亨特伯里庄园?”

“是的,我们去了。但并不是匆忙赶去。”

“但你们是有点不安的,是不是?也许,甚至还有点惊慌?”

罗迪的回答更加生硬了:“我不会承认的。”

波洛喊道:“但可以肯定,这是很自然的!本来许诺给你们的财产岌岌可危!你们紧张这件事是很自然的!钱,是非常重要的!”

“没有你说的那么重要。”

波洛说:“你这种超然的态度真是了不起!”

罗迪的脸红了。他说:“哦,当然,钱对我们确实很重要。我们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但是,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去看我的婶婶,希望她没事。”

波洛说:“你和卡莱尔小姐一起去了那里。当时你婶婶还没有立遗嘱。不久之后,她二度中风。于是她想立遗嘱,但是,那天晚上她来不及立遗嘱就去世了,或许,对卡莱尔小姐来说是件好事。”

“喂,你这是在暗示什么?”罗迪一脸怒气。

波洛飞快地回答他:“韦尔曼先生,你告诉我把玛丽·杰拉德的死归咎于埃莉诺·卡莱尔的动机是荒谬的,你说她不是那种人。但现在有了另一个理由。埃莉诺·卡莱尔有理由担心,她的继承权可能会被外人夺取。信中有人警告了她,她的姑姑临终前含糊不清的遗言也证明了这种担忧不是空穴来风。在楼下的门厅有一个药箱,里面有各种药物和医疗用品。要从里面拿走一管吗啡是很容易的。而后来,据我所知,当你和护士都去吃饭的时候,她在病房里单独与她的姑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