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7/10页)

“我要强调另外一点:如果韦尔曼夫人能多活一天,她会立下遗嘱,而极大的可能是,她会为玛丽·杰拉德做出适当的安排,但不会将她的大部分财产留给她,因为韦尔曼夫人坚信,她的私生女如果留在另一个生活圈子,将会更加幸福。

“我所要做的,并不是宣布对另一个人不利的证据,只是要表明,这个人有同样的机会和更强烈的谋杀动机。

“从这一点来看,陪审团的先生们,我向你们提出,指控埃莉诺·卡莱尔谋杀的案子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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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大法官白丁菲尔德的总结陈词:

“……你们必须完全确信,这个女人确实于七月二十七日用致命剂量的吗啡毒杀了玛丽·杰拉德。如果你们不能确信,必须无罪释放被告。

“控方曾陈述,被告是唯一有机会给玛丽·杰拉德下毒的人。辩护方力图证明有其他的可能性。有一种说法认为玛丽·杰拉德是自杀,但唯一支持这一说法的证据是,玛丽·杰拉德在去世前不久曾立过遗嘱。但没有丝毫的证据证明她心情沮丧或不开心,或处于可能导致结束自己生命的精神状态。也有一种说法认为,吗啡可能是有人趁埃莉诺·卡莱尔去门房的间隙,偷偷进入厨房加到三明治中的。在这种情况下,投毒的目标应该是埃莉诺·卡莱尔,玛丽·杰拉德是被误杀。辩护方提出的第三种说法是,另一个人有同样的机会取得吗啡,而且在后一种情况下,毒药不是放在三明治里而是在茶里。为支持这一说法,辩护方传唤了证人利特戴尔,他发誓说,在备餐室里发现的纸片是装有盐酸阿扑吗啡的管子上所贴标签的一部分,盐酸阿扑吗啡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催吐剂。已经提交了两种不同的标签样品给你们。在我看来,警方在这方面是粗心失察的,没有更仔细地检查原始纸片就贸然得出这是吗啡的标签的结论。

“证人霍普金斯说,她被门房的玫瑰刺伤了自己的手腕。证人沃格雷夫察看过那株玫瑰,上面没有刺。你们必须判断是什么原因造成霍普金斯护士手腕上的伤口,以及她为什么要说谎。

“如果控方说服了你们,是被告而非他人犯下此罪,那么你们就必须宣告被告有罪。

“如果辩护方提出的说法是可信的,而且与证据一致,那么被告就必须无罪释放。

“我会要求你们根据摆在你们面前的证据,以勇气和勤勉,慎重考虑你们的判决。”

3

埃莉诺被带回法庭。

陪审团鱼贯而入。

“陪审团的先生们,你们得出一致的判决了吗?”

“是的。”

“看着被告席上的人,宣告她是有罪还是无罪。”

“无罪。”

第五章

他们从侧门带她离开法庭。

她看到很多面孔在迎接她——罗迪,还有那位小胡子侦探。

但是她转向了彼得·洛德。

“我想离开。”

她和他现在坐在平稳行驶的戴姆勒车中,迅速离开伦敦。

他什么也没有说。她享受着这难得的沉默。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她离得越来越远。

新的生活……

这正是她想要的……

新的生活。

她突然说道:“我,我想去个安静的地方,看不见任何人的地方。”

彼得·洛德平静地说:“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会去一家疗养院。安静的地方。有美丽的花园。没有人会打扰你,或找到你。”

她叹了口气,说:“是的,这正是我想要的。”

她想,因为他是医生,所以能够理解。他知道,也不来烦她。幸好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地来到这里,远离这一切,远离伦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想忘记,忘记一切。一切都不再真实。全都不见了,消失了,结束了,过去的生活和旧日的感情。她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毫无戒备的生物,简陋、原始,一切重新开始。很奇怪,很害怕。

但是和彼得·洛德在一起令人宽慰。

他们现在已经出了伦敦,穿行在郊区。她终于说:“全靠你,多亏你。”

彼得·洛德:“全靠波洛。这家伙是个魔法师!”

但埃莉诺摇摇头。她固执地说:“是你。是你抓着他,让他做的吧!”

彼得笑了。“好吧,是我让他做的。”

埃莉诺说:“你知道我没那么做,还是你也不确定?”

彼得干脆地回答:“我从来都不十分确定。”

埃莉诺说:“所以我才在一开始的时候差点说了‘我有罪’,因为,你瞧,我确实那么想过……那天,当我在小屋外面笑个不停的时候,我确实那么想过。”

彼得说:“是的,我知道。”

她不解地说:“现在想想觉得很奇怪,就像中了邪。那天我买了鱼糜,在切三明治的时候,我假装编一个故事,我想着‘我把毒药混进去,她吃了就会死掉,然后罗迪就会回到我身边。’”

彼得·洛德说:“假装一些事情可以帮助人们纾解情绪。这不是坏事,真的。你通过幻想把这些情绪从心里排解出来。就像出汗把废物从身体里排泄出来一样。”

埃莉诺说:“是的,这是真的。因为它一下子就消失了!我指的是,内心的阴暗!当那个女人提到门房外的玫瑰时,一切就恢复了,回到了正常的心态。”

然后她打了一个寒噤,说:“后来,当我们走进晨间起居室,她已经死了,快死了。我当时的感受是:设想谋杀和实施谋杀有多大区别?”

彼得·洛德说:“天差地别!”

“是的,但有那么大吗?”

“当然有!设想杀人并没有真正造成任何伤害。有些人愚蠢地认为这等同于策划一起谋杀!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你想的时间足够长,你会突然间克服了那种阴暗的情绪,觉得这一切都很傻!”

埃莉诺哭着说道:“噢!你真能安慰人。”

彼得·洛德回答得语无伦次:“一点也不。只是常识。”

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埃莉诺说:

“每一次在法庭上,我都会看着你。它给了我勇气。你看起来如此普通。”

然后她笑了起来。“我太失礼了!”

他说:“我明白了。当你身处梦魇之中时,普通反而是唯一的希望。总之,普普通通的东西是最好的。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她坐进汽车以来第一次,转过头看着他。

看到他的脸没有像看到罗迪的脸那样,总是让她感到痛苦,那上面没有混合着大喜大悲的心潮起伏,相反,让她感到温暖和安慰。

她想,他的脸多么好看,好看而且有趣,还有,是的,令人宽慰。

车子继续行驶。最后,他们来到一扇大门前,驶向上山的行车道,直到抵达一座位于山丘一侧的宁静的白色房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