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衔树枝(第5/9页)

波洛没有理睬他的话,继续问:

“您能证明那天您确实是像您所说的那样离开了诊所吗?有人能证明您在十二点和一点之间在哪里吗?”

对方又眯起了双眼。

“所以,你就是想把这事儿赖在我头上?我猜是布伦特让你这么干的吧?”

波洛叹了口气说:

“请原谅,但您似乎是着了魔——一直在念叨阿利斯泰尔·布伦特先生。他没有雇佣我,他从来都没有雇佣过我。我关心的不是他的安全,而是一个工作出色的男人的死因。”

赖克斯摇着头。

“对不起,”他说,“我不相信你,你肯定是布伦特雇的私家侦探。”他身子往餐桌前靠了靠,黑着脸说:“但是你救不了他,知道吗?他肯定得完蛋——他和他代表的一切!必须要有一个新政策,必须废除旧的腐朽的金融制度。该死的银行界的关系网就像张大蜘蛛网一样,笼罩着全世界。必须要把他们彻底清除。我和布伦特个人没有什么过节,但他就是我最恨的那类人。他既中庸又自大,是那种必须用武力才能赶走的人。他会对你说‘文明的基石,你动摇不了的’,真是这样吗?让他等着瞧吧!他是社会进步的绊脚石,必须铲除。当今社会已经没有布伦特这种人的立足之地了——他这种沉迷于过去,这种还想像他们的老子,甚至是老子的老子那么生活的人!英国有很多这类人——老顽固死硬派,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只能是衰退的旧时代的象征。天哪,他们通通都要滚蛋!新世界就要来了,你明白吗?一个崭新的世界,明白吗?”

波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我明白,赖克斯先生,您是个理想主义者。”

“那又怎么样?”

“您太理想主义了,以至于不关心一个牙医的死活。”

赖克斯先生轻蔑地说:“一个可悲的牙医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赫尔克里·波洛说:“对您来说没什么关系,对我来说却不然。这就是我们俩的区别。”

7

波洛回到家。乔治告诉他有位女士来访,正在等他。

“她……嗯……有点儿紧张,先生。”乔治说。由于这位女士没有通报姓名,波洛就在心里猜测。他猜错了。他一进门,这位年轻的女士就站起身,是已故的莫利先生的秘书,格拉迪丝·内维尔小姐。

“噢,亲爱的波洛先生,我很抱歉冒昧来打扰您。而且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鼓足勇气才来的。我想您一定觉得我特别冒昧,我也不想占用您的时间,我知道时间对一位像您这样的大忙人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实在是太难过了,如果您觉得这样浪费您的时间的话——”

长期与英国人打交道,波洛对他们有了相当的了解。他提议一起喝杯茶。内维尔小姐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

“哦,波洛先生,您真是太好了。虽然早饭才刚吃完不久,但是一杯茶总是好的,您说对吧?”

虽然波洛平时早饭后并不喝茶,但还是假装表示深有同感。于是,他叫乔治去付诸行动。没一会儿,波洛和他的来访者就在茶盘前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我必须向您道歉,”内维尔小姐在茶的作用下,恢复了冷静,“但是,昨天的庭审让我特别难过。”

“我想肯定是的。”波洛礼貌地说。

“他们并没有让我出庭做证什么的,但是我觉得应该有人陪莫利小姐去。当然了,赖利先生在——但是我的意思是应该有个女的。而且,莫利小姐不喜欢赖利先生。所以,我想我有责任去。”

“你人真好。”波洛鼓励她说。

“哦,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我该去。您知道,我跟着莫利先生工作已经有好多年了,而且发生的这事儿对我打击特别大。当然这次庭审就更是——”

“我想一定是的。”

内维尔小姐向前倾着身子急切地说:

“但是事情有点儿不对头,波洛先生,真的不太对头。”

“怎么不对了,小姐?”

“嗯,就是不可能是那样的——不可能是他们说的那样——我是说,给病人做牙龈注射时用药过量。”

“您觉得不会?”

“肯定不会。偶尔也会有病人出现副作用,但都是因为他们自身体质的问题——心脏不好。但是,我肯定用药过量真的不太可能。您知道医生对于每次注射的用量太熟悉了,简直就是一个机械性的动作,他们下意识地就会用正确的药量。”

波洛点头表示同意,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是的。”

“这很常规,您知道,并不是说牙医每次都要选用不同的药量,或者一不留神就会用多。也不是医生根据需要开不同处方的那种,牙医完全不是这样。”

波洛问:“您没有要求向法庭陈述这些看法吗?”

格拉迪丝·内维尔摇摇头,不安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您知道,”她终于又开口说,“我是害怕——把事情搞得更糟。我当然知道莫利先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但是我可能会让人觉得他是故意那么做的。”

波洛点点头。

格拉迪丝·内维尔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来找您,波洛先生,因为跟您说不会成为官方的记录。但是我就是觉得应该有人知道,这整个结论是多么的没有说服力!”

“没有人在乎这些。”波洛说。

她不解地看着他。

波洛说:“我想问一下那天您收到的那封把您叫走的电报。”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波洛先生。那件事确实非常奇怪,您明白吗?发电报的人一定认识我和我姑姑,还有她住在哪里等等。”

“是的,看起来应该是您的一个来往密切的朋友,或者是住在诊所那座房子里的某个非常了解您的人。”

“我没有朋友会做出这种事儿来,波洛先生。”

“您没想过这事儿吗?”

姑娘犹豫了一下,缓慢地说:

“最开始,我刚听说莫利先生自杀的时候想过。我想会不会是他发的电报。”

“您是说,为您着想,把您支开?”

姑娘点点头。

“但是这个想法似乎太离谱了。哪怕说他是想好了那天早上要自杀,这也太奇怪了。弗兰克——我朋友,您知道——开始时也特别荒唐,他说我那天离开是跟别人跑了,好像我会做这种事似的。”

“有‘别人’吗?”

“没有,当然没有啦。但是弗兰克最近一直都有点反常,特别烦躁,疑神疑鬼的。真的,您知道,就因为他丢了工作,又找不到新的。一天到晚东晃西晃对一个男人来说没有好处。我特别为他担心。”

“他那天发现你不在诊所特别生气,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