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页)
“车库?在哪儿?大概什么时候?”
“哦,不久前——大概一周——不,还要更久。”波洛完整地回想起“纹章官”饭店的车库,决定暂时向她隐瞒,“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我去过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寻找合适的房产为你的难民买下来?”
“是的,你知道,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价格——周边的环境——是否适合改造。”
“我想你花了不少工夫改造这里吧?加了一些可怕的隔间。”
“在卧室里,没错,当然了。但楼下的大部分房间都维持原样。”继续说话前,他略作停顿,“夫人,那这幢你家的老宅卖给——陌生人,你不难过吗?”
“当然不,”苏珊似乎觉得很可笑,“我认为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不会有人想把这幢房子当一个家,继续住在这里。而且我也没什么好伤感的,这儿不是我的老家,我父母之前住在伦敦。我们只在圣诞节的时候才偶尔过来。事实上,我一直认为这里非常可怕——几乎可以说是一座用来供奉财富的粗鄙殿堂。”
“如今的圣坛可太不相同了。高楼大厦,灯光隐匿,简洁昂贵的装潢。但财富依旧有它的殿堂,夫人。我听说——希望我这么问不会冒犯你——你自己就计划买下这样一幢大厦?所有东西都很豪华,不惜血本。”
苏珊笑了起来。
“实在称不上是座殿堂——只是个做生意的地方。”
“怎么叫它并不重要……但要花很多钱——这是真的吗?”
“现如今,所有东西都贵得吓人。但我想,一开始的投入还是值得的。”
“给我详细讲讲你的这些计划。我很惊讶像你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竟然这么务实,这么能干。我年轻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必须承认——漂亮的女人们只想着享乐、梳妆打扮和各种各样的化妆品。”
“现在女人的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自己脸上,这也就是我涉足的领域。”
“快给我说说。”
她告诉了他。事无巨细,不知不觉中也暴露了许多秘密。他欣赏她敏锐的生意头脑,极富魄力的计划和对细节的把控能力。一个大胆的野心家,把一切盘根错节的问题都清理干净。或许有些冷酷,但这是所有大胆的野心家必备的品质。
他注视着她,说道:
“是的,你一定会成功,会出人头地的。你多么幸运,不像许多人,被贫穷束缚住了手脚。做生意没有本金根本不行。光有这些创意,却一再因为没有门路而受到打击——简直让人难以承受。”
“我绝对无法承受!但我会通过各种渠道筹钱——找人资助我。”
“啊!当然了。你伯伯,也就是这幢房子的所有者,他很富有。就算他没有去世,他也会如同你说的‘支持’你。”
“哦,不,他不会。理查德叔叔对女人有些偏见。如果我是男人——”她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怒意,“他让我非常生气。”
“我明白了——是的,明白了……”
“老人不应该挡年轻人的路。我——哦,请你原谅。”
赫尔克里·波洛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捋了捋胡须。
“我是老了,没错。但我绝不会妨碍年轻人,所以应该没人等着我死。”
“多可怕的想法。”
“但你是个现实主义者,夫人。让我们说得直白一点儿,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年轻人,甚至中年人,耐心或不耐心地等着,等着某人的死能带给他们财富——不是财富,就是机会。”
“机会!”苏珊深吸一口气,说,“那才是一个人真正需要的。”
波洛看向她身后,愉悦地说:
“你先生也来加入我们的谈话了……班克斯先生,我们谈到‘机会’。黄金机会——必须用双手紧紧抓住不放的机会。在这种机会面前,人的良知又能支撑多久呢?你怎么看?”
波洛注定听不到格雷格对“机会”或其他任何主题发表见解。事实上,他发现,与格雷格谈话几乎不可能。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不稳定的气质。无论是出于他自己或是他妻子的心愿,他似乎对聊天和心平气和的谈论完全不感兴趣。嗯,“交谈”这个方法对格雷格无效。
波洛也和莫德·阿伯内西聊过——关于涂料的气味,还有蒂莫西能一起到恩德比来是多么幸运,海伦把吉尔克里斯特小姐也一起邀请来了是多么体贴。
“说真的,她简直帮了大忙。蒂莫西喜欢吃小点心——可总不能动不动就指使别人家的仆人,不过餐具室里有个小瓦斯炉,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可以帮他热一热巧克力之类的,不会打扰到任何人。而且她非常勤快,一天楼上楼下跑个十几趟也不抱怨。哦,是的。我想她当时精神崩溃了,不敢独自留在我们家里。这简直是天意,不过我必须得说,当时我真觉得有些为难。”
“精神崩溃?”波洛突然有了兴致。
他仔细地听莫德讲述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当时突然精神崩溃的情形。
“你说她被吓着了?却说不出来为什么?这实在是太有趣了,非常有趣。”
“要我说,应该是迟发性恐惧。”
“有可能。”
“有一次,当时还在打仗,一颗炸弹落在离我们一英里左右的地方,我记得蒂莫西——”
波洛把自己的思绪从蒂莫西身上拉开。
“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哪一天?”莫德茫然地问。
“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很不安的那天。”
“哦,那天——没有。我不记得发生过。好像自从她离开利契特圣玛丽之后,就慢慢变成那样了,她自己是这么说的。她在那里时好像没这么敏感。”
结果,波洛心想,就是那块下过毒的结婚蛋糕。在经历了那种事后,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如此恐惧也是人之常情……而且,甚至当她已经搬到斯坦菲尔德庄园这种宁静祥和的乡下地方,那种恐惧还是没有消退。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增长了。为什么会增长?当然了,照顾蒂莫西那样的臆想症患者的确会让人筋疲力尽,难道焦虑恐惧之感会因此而不停滋长?
一定是那幢房子里有什么东西让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如此恐惧。是什么呢?她自己知道吗?
在晚餐前,他找了个机会和吉尔克里斯特小姐短暂地单独相处,波洛以一个外国人的好奇心为借口,切入主题。
“你知道,我和这几个阿伯内西家的成员不可能谈及谋杀。但我真的非常好奇,谁不会呢?惨无人道的谋杀——一个感性的艺术家在一幢偏僻的小别墅里被人袭击。对她的家人来说实在太可怕了。当然,我可以想象,对你,也一样。蒂莫西·阿伯内西夫人说,你当时也在屋子里,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