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来自远方的指示(第2/4页)
在那本笔记本的右手页,她记下了从拉斐尔的角度来看值得注意的人。左手页,她记下(或者划掉)了能为她提供有用信息的人,而这些人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拥有信息。或者,就算他们知道自己有这些消息,但也不知道对她,对拉斐尔先生,或者对案子和以字母J为首的那个单词(Justice)有什么帮助。今天晚上,她或许要在这个小本子的最后记下一两个能唤醒她回忆的、在圣玛丽米德和其他地方认识的人。任何有关联的事物都会是有用的线索,这一点已经被证实了。
其他两位年纪比较大的女士很明显不是一起的。两个人都六十岁左右。其中一位保养得挺好,衣着讲究,自认为具有重要的社会地位,不过也许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声音洪亮、语气专横,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后者管她叫杰拉尔丁姑妈,显然是她侄女。马普尔小姐注意到,这个女孩儿早已习惯如何应付杰拉尔丁姑妈的独断,是个漂亮能干的女孩儿。
面对过道坐着的,是个高个子男人。他肩膀宽阔,身材粗笨,就像是急躁的小孩儿用粗砖块随便搭起来的一样。原本老天爷给了他张圆脸,可这张脸表示反抗,并决定长成方形,角力的结果是,形成了一个强健的下颌。他有一个长满灰发和浓密眉毛的大脑袋,他说话的时候,眉毛也会跟着上上下下地动。而他的话语就像一系列喷薄而出的咆哮,仿佛他是一条健谈的牧羊犬。他和一位高个子、肤色黝黑的外国人同座,后者心神不定地在座位上动来动去,还毫无拘束地打着手势。他说着口音最为奇怪的英语,偶尔掺杂一点法语和德语。那个大块头男人好像非常精通这些外国语言,毫无阻碍地在法语和德语之间转换。马普尔小姐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认定浓眉毛的是旺斯特德教授,那个兴奋不已的外国人肯定就是卡斯珀先生了。
她想知道他们在热烈地讨论些什么,但每次都被卡斯珀先生铿锵有力的说话声打断。
在他们前面,坐着一个年约六十的女人,高个子,也许六十多了,却是个在任何人中都很显眼的人。她很漂亮,深灰色的头发从漂亮的额头往后梳,高高地盘在头顶。她声音低沉、吐字清晰、见解一针见血。是个人物,马普尔小姐心想。名人!没错,她肯定是个名人。让我想起了,她心想,艾米丽·沃尔德伦夫人。艾米丽·沃尔德伦夫人是牛津大学某学院的院长,还是一位著名的科学家。马普尔小姐曾经在侄子的公司里见过她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忘记。
马普尔小姐重新观察起这些旅客。有两对夫妻,一对是中年美国人,很亲切,妻子健谈而丈夫安静随意。他们显然是专注于旅行的。还有一对英国夫妇,也是中年人,马普尔小姐毫不犹豫地把他们记为一位退役的军人和妻子。她在名单上的沃克上校和太太那儿做了个记号。
坐在她后面的,是个高而瘦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说话常带一些专业术语,很明显是个建筑师。离得稍远处,还有两个中年妇人,应该是一起的。她们正翻看着那本指南册子,探讨这次旅行会带她们参观哪些吸引人的景点。其中一个黑黑瘦瘦的,另一个美丽健康。马普尔小姐觉得第二个人有些面熟,很好奇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她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在鸡尾酒会上,也可能曾在火车上坐在她对面。总之没什么特别的。
还剩下一位旅客等她鉴定。一个年轻人,十九岁、二十岁的样子,穿着跟自己年纪很相称的衣服:黑色紧身牛仔裤,紫色翻领毛衣。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正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个专横妇人的侄女;而马普尔小姐觉得,后者也带着某种兴趣看着他。尽管旅客中中老年人占绝大多数,但至少还有两个年轻人。
他们在一家宜人的河边旅馆前停下来吃了午饭。下午他们游览了布莱尼姆宫 [1]。马普尔小姐参观过两次布莱尼姆宫了,因此她只在花园里走了走,省省脚力,那里的景色不错。
等到达准备过夜的旅馆时,旅客们已经熟悉起来了。高效率的桑德邦太太仍然活跃而不知疲倦地尽着向导的职责,在引领观光这方面她做得很好。不管谁,只要看上去好像落单了,她就会拉着他或她加入她的小分队,并小声说:“你得让沃克上校跟你讲讲他的花园,他收集了很多很漂亮的灯笼花。”短短几句话就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了。
现在,马普尔小姐能叫出所有旅客的名字了。浓眉毛的旺斯特德教授;那个外国人,正如她所推测的,是卡斯珀先生;专横的女人叫莱斯利-波特,她的侄女是乔安娜·克劳福德小姐;长着一头乱发的年轻人叫埃姆林·普赖斯——看上去他正和乔安娜探寻着生活中的某些事物,显然,他们在经济、艺术,以及一般人不喜欢的政治等类似问题上志同道合。
两个年纪最大的女人自然把马普尔小姐当成与她们同一类的老姑娘了。她们开心地谈论着关节炎、风湿、饮食、新的医生、专业疗法、专利权,以及极其个人的老妇人回忆。她们说着自己在欧洲各国的旅行、住的旅馆、参加的旅行社,最后还说到拉姆利小姐和本瑟姆小姐曾经在萨默塞特郡住过,在那个地方几乎找不到一个可心的园丁。
那两个一起来的中年女人是库克小姐和巴罗小姐。马普尔小姐仍然觉得这二人中漂亮的那个——库克小姐——很面熟,但她也还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也许只是错觉,但她总觉得巴罗小姐和库克小姐像在刻意避开她似的。如果她靠近些,她们就急着离开。当然了,这很有可能是她的想象。
十五个人,至少有一个人牵涉其中。那天晚上闲聊的时候,她提起拉斐尔先生的名字,看看大家都有什么反应。但没人有反应。
那个美丽的女人叫伊丽莎白·坦普尔小姐,退休前是一所著名的女子学校的校长。马普尔小姐觉得似乎没人可能是杀人犯,除了卡斯珀先生,但那可能是出于对外国人的偏见。那个瘦瘦的年轻人叫理查德·詹姆森,是个建筑师。
“也许明天我能做得更好。”马普尔小姐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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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普尔小姐确实累了,所以马上上床休息了。观光虽然令人愉快,但也使人疲惫。与此同时,她还要研究这十五个人(准确来说是十六个),弄清楚他们之中谁有可能跟一起谋杀案有关,这就更加劳心伤神了。马普尔小姐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很难认真对待。这些人看上去都是好人,是那种对旅游这一类事感兴趣的人。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旅客名单,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