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第2/6页)
“啊,你好。”龙雄不得已招呼道。
“对不起,因为我认得你身上的这套西装,便主动来打招呼了。”
噢,是吗?龙雄苦笑了。他老是穿同一件西装,难怪被认出来。
“最近很少看到您,我几乎每天晚上报到呢。”贝雷帽男子试探着说,指的是到红月酒吧。
“你常去,那很好啊。”龙雄笑着说,“像我这种低薪的上班族,可没办法天天去,消费太贵了。”
“是太贵了。”他附和道,“不过,正因为常去,小姐们终于愿意对我目送秋波了。哈哈哈,还是要砸本钱。”
他一笑,便露出被香烟熏黄的牙齿。龙雄始终提防着,但对方似乎没有别的用意。
“您不想偶尔玩玩赌马吗?”
这话问得很唐突,龙雄马上想起了贝雷帽男子在红月酒吧与酒保聊谈赌马的事情。
“不,我对这方面完全没兴趣。”
“那太遗憾了。”贝雷帽男子露出遗憾的神情,凝视着龙雄说,“我正要去府中赛马场呢。”
他从口袋里窸窸窣窣地掏出皱巴巴的赛马表,然后在手上晃了晃说:“今天下午的赛事可真有趣。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看?”
“不,我实在没兴趣。”
“绝对会有您感兴趣的事,您干脆跟我去看看嘛!”贝雷帽男子执拗地说,而且故意把重点放在“有您感兴趣的事”这个措辞上。
“其实,我还有其他事情待办。”龙雄觉得不耐烦,便这样拒绝道。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太可惜了。”
他终于放弃了,向龙雄挥挥手,道声再见后,便疾步朝二号站台的楼梯走去了。
从他的身后看去,他身上的西装是廉价货,而且皱巴巴的。尽管如此,却似乎很有钱的样子。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与濑沼律师相识,这让龙雄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某种关联。
龙雄在名店街的咖啡厅落座以后,一口气喝掉一杯橙汁,喉咙实在太渴了。他一边茫然地听着唱片,一边抽着烟,脑海中闪现过千思万念。
专务临去时落寞的身影,至今仍在龙雄眼前挥之不去。这让他想起关野部长自杀前打电话告诉家人“短期没办法回家”的那句话。现在,他仿佛看见关野部长在奥汤河原阴暗的山林里徘徊的身影。
龙雄心想,此刻徘徊不已的不正是自己吗?直到现在,他掌握了多少线索?目前,仅模糊猜测骗走三千万支票的骗徒已经把部分资金转入右翼团体的户头里,他也没有掌握到真凭实据。既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被别人取笑自己胡思乱想也是无可奈何。
虽说山杉喜太郎、舟坂英明、上崎绘津子及红月酒吧的老板娘,这些他觉得涉嫌的人都已经浮出台面,但仔细想来,也可以说它是凭空想象的。因为,他尚未掌握到任何证据,连关键人物堀口这个骗子的行踪也完全不知道。
龙雄又想,这么说来,他岂不是在追逐一个幻影吗?不,不是这样,他已掌握到一个具体的事证。他走出红月酒吧不久,旋即莫名地被几个年轻人围殴,这证明敌人并非空穴来风。目前,尽管搜证困难,但总不至于完全绝望,至少方向是正确的,而且对方已经露出些许迹象了。
想到这里,龙雄倏然吃惊了起来。
当初,他和田村会见岩尾议员,曾觉得这举动过于轻率,但现在想来未必如此。岩尾议员如果是对方的同路人,肯定会把这消息通报给对方。其结果他们不正是露出某些马脚了吗?这就是机会,是啊,那次会面充分发挥了“实验”的成效,这真是妙点子,岂止不是轻率的举动,还是意想不到的成功。他兴奋得雀跃不已。
龙雄站起来,朝电话亭的方向走去。他心想,说不定田村已掌握到什么线索了?
话筒彼端马上传来了田村满吉的声音。
“你打来的真是时候啊,我正想怎么跟你联络呢。”田村声音低沉,但听得出充满兴奋。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龙雄紧张地问道。
“不,没什么事,可是有件事情弄明白了。”
“什么事?不方便在电话中讲的话,要不要我马上过去?”
“不,可以讲。对了,还是在电话中讲吧,因为待会儿我就得发稿了。”
“那你快说吧。”
“嗯,有关那个诈骗团伙,我已经知道他们进行交易的地点了。”
“咦?在什么地方?”
“东京车站的候车室。他们那伙人大都利用头等、二等车厢的候车室,在那里进行交易。这个消息非常可靠,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喂喂,你听清楚了吗?喂喂……”
东京车站的头等、二等候车室!
龙雄惊愕万分,愣得忘了搁下话筒。顿时,他脑海中各种情景翻腾不已。他想到的不仅是关野部长最初去东京车站那晚的情形。
龙雄心想,无论是从部长在遗书中提到的濑沼律师在高层会议上极力强调不要把公司受骗一事张扬出去,还是从他走出与贝雷帽男子喝酒的红月酒吧之后立刻遭到不明人士殴打,都可推断事情的端倪了。
他们两人刚才不就在那候车室里密谈着什么吗? 濑沼那番话果真是对龙雄的警告。
现在,龙雄把周围的人全看成敌人了。
不过,没多久,他对于自己无意间拒绝贝雷帽男子邀他到赛马场一事,感到后悔莫及。
二
艳阳高挂在天空,高大挺拔的喜玛拉雅杉在树根旁落下团团浓荫,地面上散乱着无数纸片,被人们来回踩在脚下。
贝雷帽男子来到这里的时候,售票处已冷冷清清,检阅场也是人影寥落。比赛似乎已经开始,贝雷帽男子慢慢地往赛马场走去。
马匹正在远处奔驰。对不关心赛事的人而言,那奔腾的声音仿佛不存在似的,扩音器正报道赛程的热烈情况,贝雷帽男子从下面往看台上望去。
难以数计的脸孔紧盯着奔驰的赛马。要从那么多张脸孔中把他找出来,实在不容易。贝雷帽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迈开步伐。在别人看来,他的步态过于缓慢,显得无精打釆。
突然人声鼎沸,可说是万头攒动,色彩鲜明的赛马奔向了终点,看台上的观众不由得向四处涌动。
天气晴朗,草坪上绿草如茵,白色栅栏将青草的翠绿衬托得格外醒目,远处农家的屋顶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
贝雷帽男子点了根香烟,改变了行进的方向,跟在人潮后面,但眼睛不停地找寻着他。
售票处前挤满了人,贝雷帽男子走进人群,双手插在口袋里,根本没有打算买马票,只是随着人潮挤来挤去。他之所以倾着身子,是为了方便看清每张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