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石案(第5/7页)

“呵,你只能输掉那五英镑了,因为那只鹅是在城里喂大的。”老板说道。

“不是的。”

“就是这样。”

“我不相信。”

“就凭你对家禽的了解,你觉得你比我这个从当伙计开始就跟它们打交道的人更加内行吗?我可以告诉你,送到阿尔法酒店的那些鹅全都是在城里喂大的。”

“我绝不相信你的话。”

“那么,你愿意和我打赌吗?”

“跟我打赌不过是让你自己输钱罢了,因为我很清楚:我是正确的。不过,我依然愿意用一英镑的硬币跟你打赌,这只是为了让你明白做人不应该固执己见。”

店主听完这话狞笑起来。“把账簿拿给我,比尔。”他说道。

那个叫比尔的小男孩拿来一个薄薄的小账簿和一个封皮沾满油污的大账簿,然后把两个账簿一起摊放在吊灯下面。

“嘿,自信过度的先生,”店主人说,“刚才,我还以为我把所有的鹅都卖光了,可是就在我打烊之前,你会发现我的店中还剩下一只鹅。看见这个小账簿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卖给我鹅的人的名单,你懂了吗?好!这一页上的名字全都是乡下人的,名字后面的数字就是总账的页码,他们每个人的账户信息就记在那一页上。嘿!你看到用红墨水写的另外那一页了吗?那是卖给我鹅的城里人的名单。好了!现在看一下那上面第三个人的名字。把它念出来给我听听。”

“奥克肖特夫人,布里克斯顿路117号—249页。”福尔摩斯念道。

“对,就是这样。现在就来查一下总账吧!”

福尔摩斯很快就翻到了那一页。“就是这里,奥克肖特夫人,布里克斯顿路117号,鸡蛋与家禽供应商。”

“上面最后记录的一笔账是什么?”

“‘十二月二十二日,二十四只鹅,进货价七先令六便士。’”

“对,就是这样,你再看看,这行下面是什么?”

“‘卖给阿尔法酒店的温迪盖特,售出价十二先令。’”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歇洛克·福尔摩斯装出一副非常懊恼的样子。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丢在大理石柜台上,然后便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让人难以捉摸的厌恶神态走开了。他只走出几步,就在一个路灯下停住了,然后以他那特有的姿势会心地微笑起来。

“如果你碰到像他那样留着络腮胡子的人,而对方又不肯泄露机密时,你就可以用打赌的方式让他说出实情,”他说,“我敢肯定,如果刚才我在那个店主面前放上一百英镑,他就绝不会像打赌那样向我提供如此详实的情况。哦,华生,我真是没有想到,我们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眼下,唯一需要决定的就是我们到底应该在今天晚上就到奥克肖特夫人那里去,还是应该等到明天再去。从那个粗鲁的家伙的话语中,我们可以清楚地了解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急于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应该……”

突然,一片吵闹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就是从我们刚才离开的那个货摊发出的。我们转过头来一看,只见一个贼眉鼠眼、身材矮小的人正在门口吊灯那黄色的光晕下站立。店主人布莱肯里奇就站在他那货摊的门口,向这个怕得几乎要缩成一团的人凶巴巴地挥动着拳头。

“你,还有你的鹅,真是让我烦透了!”他喊道,“希望你们一起去见鬼!你要是再敢用那些蠢话来纠缠我,我就把狗放出来咬你。你把奥克肖特夫人带来,我自会答复她,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的那些鹅是从你那儿买来的吗?”

“不是的。不过,其中有一只鹅确实是我的呀!”那个矮个子叹着气说道。

“那好吧,你现在就去向奥克肖特夫人要吧。”

“是她让我来向你要的。”

“哦,你可以向普鲁士国王要,这跟我没关系。我已经听够了,你快点滚开!”他恶狠狠地冲过去,那个矮个子很快就在黑暗中消失了。

“这下我们就不用到布里克斯顿路去了。”福尔摩斯压低声音对我说,“跟我来,我们得看看从这个人身上能查出什么线索来。”我们穿过在灯火辉煌的店铺周围成群结队的闲逛的人丛,我的搭档快走几步追上了那个矮个子,朝他的肩膀拍了一下。那个矮个子猛然转过身,我在灯下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对不起,”福尔摩斯态度温和地说,“刚才,我无意间听到你对那个店主提出的问题,我想,或许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你?你究竟是谁?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叫歇洛克·福尔摩斯。了解别人不了解的事是我分内之事。”

“可是对于这件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很抱歉,对于这件事的经过,我一清二楚。你拼命想找到那几只鹅。那几只鹅是住在布里克斯顿路的奥克肖特夫人卖给那个名叫布莱肯里奇的老板的。这些鹅经他的手转到阿尔法酒店的老板温迪盖特先生那里,再由他转到他的鹅俱乐部,而亨利·贝克则是这家俱乐部的会员。”

“啊!先生,您正是我渴望见到的人,”矮个子哆哆嗦嗦地伸出双手喊叫着,“我简直难以向您解释我对这件事有多么感兴趣。”

歇洛克·福尔摩斯叫下一辆从这里经过的四轮马车。“既然如此,我们与其冒着寒风在闹市谈话,还不如到一个温暖舒适的房间仔细探讨这个问题。”他说,“不过,在我们出发之前,请让我知道我有幸为之效劳的人的尊姓大名。”

矮个子略微犹豫了一会儿,眼珠又向旁边斜视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叫约翰·鲁孙滨。”

“哦,不不不,我问的是你的真实姓名,”福尔摩斯依旧和蔼地说,“用化名办事总是不大方便。”

这个陌生人原本苍白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说道:“好吧,我的真名叫詹姆斯·赖德。”

“这就对了,‘世界旅馆’的领班。快请上马车吧!过一会儿,我就将把你想要知道的所有情况说给你听。”

矮个子站在那儿,反复地打量我们,眼神之中既有担心,又有希望。这恰恰是一个身处吉凶未卜的境地,对自己的前途没有任何把握的人所特有的表情。随后,他便听从福尔摩斯的吩咐上了马车。在车上,我们三个都一声不响,可我们这位新伙伴的呼吸十分急促、微弱,双手时而握紧,时而松开,这充分表明了他内心的高度紧张。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回到了贝克街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