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案(第5/12页)

方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道:“案子说完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何探长出马,三言两语指出凶手,找回古画了,对吗?”

何骏捧起桌上的茶盏,一口气喝下大半,道:“不敢,不过这凶手确实是何某亲手击毙的。”

“这么大的案子……我怎么不知道?”身为法官的莫书骐非常不痛快。

何骏有些尴尬,沉声道:“当天……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巡捕脱光了衣服搜身,丑态毕露,谁愿这事情传出去?杜市长和刘总巡捕当晚便下了死令,禁止此事外传。所幸曲水园位置极为偏僻,所以事情阵仗虽大,知道的人却不多。”

鲁小骅满眼崇拜地望着何骏:“前辈,您是怎么找出凶手的?”

方骥轻哼一声,冷笑摇头:“当然是命人在园内刮地三尺,仔细搜索喽。”

何骏道:“不错,可是除了在花园角落的方桌下找到一个手指粗细内藏机括的精钢针筒之外,再无他物,搜身也没有任何结果,当时那些古画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除了《照夜白图》,我们发现一块一寸见方的墨彩分明的古绢残块掉落在水池一角,边缘有被焚烧过的痕迹,经肖先生验看,正是《照夜白图》。”

鲁小骅惊道:“难道前辈闻到的焚烧丝绢的味道,是有人烧毁了《照夜白图》?”

何骏点头道:“当时看来,确实如此。”神情却淡定得很,丝毫不见痛惜之色。

“那其他四幅画呢?”鲁小骅挠头道:“当曲水园中所有人都被蒙上眼睛的时候,您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响声对吧?会不会是有人翻墙进来把画偷走?”

何骏摇头道:“不可能,当时曲水园已经被巡捕团团围住,不可能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翻墙。”

“那把画埋起来呢?”鲁小骅又道。

“也不可能。”何骏道,“曲水园除了树丛假山,地面上都铺着石板,我仔细查看过,石板严丝合缝,没有撬动过的痕迹,花坛、树丛这些露出地面的地方也没有被翻起的新土。”

李修道:“也就是说,偷走画的人就在曲水园,就是被蒙住眼睛,绑住双手的看客之一,当大家慑于凶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手段,不敢擅动时,凶手自己却摘下遮眼布,挣脱绑绳,割下了五幅古画的画心,用巧妙的手法带出了曲水园……对了何警官,你们搜身的时候,肖先生和那五位失主……”

“一视同仁,照搜不误。”何骏道,“‘丹青四骏’和肖冕身上溜光水滑,老乞丐身上满是污泥,但都没有藏画。”

“那画是怎么被带出去的?”鲁小骅挠头道,“难道是有人操控了猫或者鸽子什么的爬墙、飞天?”

何骏连连摇头:“曲水园被巡捕严密包围,如果有动物身背画卷出现在墙头,一定逃不过巡捕的眼睛。”

李修微笑道:“除了飞天遁地,只剩一条路可走。曲水流觞,风流雅致,此当为‘曲水园’得名典故,我猜那条追慕魏晋古意而修造的水渠为凶手盗画提供了一条捷径。我看过屏州的地图,记得曲水园外的水道上盖着石板,肖家修建曲水园引入鬼泉河活水,自园南流出,经一条笔直的地下水道在太阴桥下汇入太阴渠,包围曲水园的巡捕绝不会想到脚下的石板下流淌着几幅价值连城的古画。凶手完全可以事先在地下水道注入太阴渠处拦一张藤网截住古画,等搜查结束后,再偷偷取走。”

何骏含笑点头:“一语中的。”

鲁小骅道:“怎么会走水道?那可是几百上千年的纸和绢,一旦被水冲过,可就全完了……”

王驹轻轻打了个酒隔,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用瓶子装起来?”鲁小骅道,“可是有钱人家院子里的水道都有石条闸封着,每个走水缝隙大概只有一两寸宽,就算把画卷成筒状,大些的也足有两三尺长,一时半会儿哪去找那么细那么长的瓶子?而且这些画不是被揭下来的,是连着画心后的覆背一起被割下来的,四张叠在一起也不算薄,太细的家伙还塞不下。”

何骏道:“确实,经过肖先生确认,曲水园中的容器陈设虽有破损,却一件不少,而且园子里平时无人居住,并没有可以用来藏画的容器。”

“那……除非凶手事先携带容器进入曲水园……不可能,那么大的东西放在身上扎眼得很。”鲁小骅直挠头,“前辈,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记得我说过,曲水园一角有一片竹林,寸许粗的竹子种植得非常细密。”何骏道。

“伐竹为匣,好雅致的手段。”李修笑道。

“不对,不对。”鲁小骅直摇头,“前辈说过,那竹子有近两丈高,高出园墙,如果凶手在园子里砍伐竹子,竹梢急剧颤动,包围曲水园的巡捕一定会注意到的。而且园子里的人有没有被堵住耳朵,怎么会听不到砍竹子的声音?”

何骏点点头:“小子不错。”又对李修道,“你觉得呢?”

李修略一思索道:“凶手是那个老乞丐?”

何骏微笑点头。

“为什么?”鲁小骅瞪圆了眼睛道。

王驹、莫书骐也竖起了耳朵。

李修道:“很简单,因为竹子在画展前已经被砍断了。肖府在屏州城中,地处偏僻的曲水园无人居住,只有孤身一人住在此处的老乞丐有充足的时间砍倒一棵竹子,截取一段长短、粗细合适的竹筒,打通竹节,浅埋于竹林内,或者仅用落在竹林内的厚厚的竹叶盖住——我记得何探长说过这一丛细竹栽种十分稠密,画展时不会有人踏进竹林,所以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以供到时将四幅古画的画心一并卷起插入,再用一块巴掌大的兽皮或油纸之类轻薄的可以藏在身上的防水之物配合鹿筋绳之类封死竹筒口,从水闸缝隙放出。老乞丐孤身一人携画而来,身无长物,又不能擅自动用曲水园中的容器盗运古画,所以这一丛竹子就成了他藏画的首选。竹子高出园墙,人皆可见,也许老乞丐携画入住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用竹子盗画的方法。更重要的是,盗画者只拿走了‘丹青四骏’的藏画,却烧掉了最珍贵的《照夜白图》,这太反常了,除非他知道这幅画是赝品,而且一根细细的竹子塞不下五幅裱着厚厚覆背的画。”

何骏连连赞叹:“李公子果然才智过人,不过凶手封死竹筒口用的是更加保险的蜡,我摘下蒙眼布后发现园子里有几根巨烛烧得太快了。”

李修“哦”了一声道:“不错不错,案发时是晚上,曲水园里灯火通明,凶手有很多蜡可以随手取用。”

“他只藏了一段竹节,那砍断的竹子呢?”鲁小骅道,“连枝带叶那么大一团,不论丢在园子里还是抛到墙外,都很容易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