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案(第7/12页)

方骥幽幽叹了口气,像看傻子似的扫了鲁小骅一眼道:“那天晚上在曲水园杀人盗画的‘老乞丐’,并不是孤身携画拜访肖冕的老乞丐。”

“你是说……”何骏若有所思。

“拿《照夜白图》登门请肖冕装裱的老乞丐绰号‘许邋遢’,在前清时曾是不亚于花柏生的传奇人物。”方骥道。

“许邋遢!他还活着?”李修大惊,“不是说他在二十多年前庚子拳祸时就死了么?”说着又敲敲脑袋道,“对了,还有人说他趁乱卷走了清宫珍藏的几十幅古画,就此销声匿迹,还有人说他……”

方骥挥挥手制止了李修,缓缓道:“此人年纪实不算大,但性情古怪,自幼白发,素来以肮脏丑陋的乞丐形象示人,由于脸上满是毛发污垢,所以数十年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更没有人知道这个携《照夜白图》独闯屏州的老乞丐就是许邋遢,当然,除了肖冕。”

“那你的意思是,画展之前,许邋遢就被换掉了?”李修奇道。

“没错,当晚从何探长枪口下逃生的‘老乞丐’是杀害四条人命的凶手,而次日下午出现在城外泥潭里的尸体是真正的许邋遢。”

“搞这么一套花样,动机何在?我需要一个解释。”何骏微怒道。

“很简单。这桩‘盗马案’是演给来看画展的那些‘文人雅士’看的一场闹剧,只是有几个不幸的家伙观众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方骥冷笑道,“你真以为肖冕老不中用?别天真了,肖冕可不是‘丹青四骏’那样的半瓶醋,这老家伙虽然年过八旬,但眼力之毒几可通神,他一眼就看出那天许邋遢带来的《照夜白图》是真迹,从那时起,他就起了杀人夺画心思……”

“杀人?肖冕?”鲁小骅连声惊叫。

方骥继续道:“可目睹老乞丐携画登门的人不在少数,更有不少人知道此画被肖冕鉴定为真迹,如果老乞丐莫名失踪,而《照夜白图》落在了肖冕手里,那老家伙可就说不清了。所以他设了一个极为毒辣的局,请人用古绢——肖家可不缺这个——仿造一片一寸见方的《照夜白图》的边角残块,用火熏燎残块边缘,再以‘丹青四骏’所藏古画和《照夜白图》为引子,筹办一场画展,让《照夜白图》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是在众人耳闻鼻嗅中灰飞烟灭,仅存一块火后劫余的残角——不然你以为以凶手安排之精妙,怎么会让一小块未烧尽的画留在现场——当然,还要让一位化妆高手装扮‘老乞丐’,让这个藏有《照夜白图》的世外高人摇身一变成为携带假画赴屏州‘抛玉引砖’夺取‘四骏’藏画的‘盗画人’。当然,为了保证这个盗画贼的威慑力,他在画展当日随机挑选了四个无辜者作为牺牲品,这个老疯子为了这样一幅旷绝古今的名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虽然何探长出现在画展现场是个意外,可就算你没有揭穿竹筒藏画的手段,肖冕也会安排他的未来孙媳——韩采来道破此事,你那天就没有注意到画展现场有一个瘦小的姑娘么?”

“韩采是肖冕的孙媳妇?”鲁小骅的下巴险些落地,他想不通这两件案子有什么关系。

方剂冷笑着甩出一张照片,韩采一身学生装,巧笑嫣然,身边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手拄文明棍,儒雅秀气,正是肖冕的长孙肖珍。

“等一下,等一下……”何骏被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信息压得喘不过起来,嘴唇微颤,“什么人能仿造《照夜白图》的残块?又是什么人假扮的老乞丐?”

“作伪,易容,天衣无缝,惟妙惟肖,你认为什么人能办到?”方骥反问。

“花柏生的传人?是骆函,还是花如映?等一下,我记得花柏生是肖冕的师兄!”何骏失声道,“难道肖冕私下里还和花柏生的后人有联系?这两个都是下三门的大盗!”

方骥道:“当然,你以为肖冕是个干净人?”

“那许邋遢呢,他怎么死的?”何骏又问道。

“他的死自然是肖冕早早安排好的,画展现场出现第一个牺牲者时,曲水园大门还没有关上,一定会有不少人趁乱逃出去,想来也有不怕事的跑去巡捕房报案,那么之后赶来的巡捕自然就成了这场闹剧的免费助演,他们的作用,一来是包围曲水园,使那条水道成为沟通园墙内外的唯一通道,二来是在韩采揭破凶手身份时,被盗画人假扮的老乞丐闪展腾挪戏耍一番,无论花如映还是骆函,都是纵横江湖多年的怪盗,这些普通巡捕在他们面前就像三岁小孩儿一样。”

鲁小骅不忿,重重哼了一声。

方骥轻笑一声,继续道:“最后,盗画人被韩采用随身的手枪‘击伤’落水,就此远遁。何探长,你解开诡计,找到四幅古画,揭破凶手身份并将她打落水中,都是肖冕和花如映早早为韩采备好的剧本,你抢了那个小丫头的戏,还开枪打伤了那个盗画人,这着实让肖冕捏了把汗。当然,事情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盗画人逃出生天,被肖家枪杀后抛尸城外的许邋遢被你何探长当作凶手,‘丹青四骏’虚惊一场,许邋遢带来屏州的《照夜白图》成了肖府的珍藏,而被剥光衣服斯文扫地的一群赏画人和参与此案的巡捕都对当晚的惨案三缄其口,似乎这场小众的画展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盗画人呢?”何骏涩然道。

“当然是顺着鬼泉河出城了。”方骥道。

“你有什么证据?”何骏道。

“你要证据?那可把眼睛瞪大了。”方骥说着从随身的皮箱里取出一个长条形锦盒,打开搭扣,取出一卷精心装裱过的古画,轻轻打开,何骏、李修不禁惊呼道:“《照夜白图》!”莫书骐、鲁小骅也凑上前来。

鲁小骅愕然道:“这是真的?”

李修无奈道:“我可不会鉴别画的真假,不过看画轴、画纸古意盎然,画工、画意妙入毫巅,而且装裱手段和肖冕分毫不差……方先生,这画你是从哪得到的?”

方骥用手一指画角,众人凑上前去,只见一方指甲大小的阳文印章,看上去刚刚钤印不久——“知老识藏”。

“这是肖冕的鉴藏私章。”莫书骐道,“他自号‘知老’,肖府收藏的所有古画都盖着这样一方印。”

何骏惊道,“如果这一系列事件是肖冕安排的,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照夜白图》交给你。”

方骥轻笑一声,轻轻翻转画轴,只见画纸背面盖着一方风火莲花形的印章,透着一股嚣张顽劣之气,“我请了一位江湖怪杰从肖府地库里偷来的。”

“风火莲花?这是九臂哪吒薛小容的标志!你请动了那个神偷?”李修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