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讯问(第7/9页)

小个子匪徒咕哝道:“整个早晨我们都在这里,警官,我们只是守着老大……”

壁虎大声叫道:“别理他,恶狗!”

“我估计你们根本不知道今天早上道恩夫人在这里被谋杀的事吧,小子们?”

“谋杀?!”

他们顷刻间惊呆了。小威利的嘴唇开始颤抖;抖得相当厉害,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手则像抽了筋一样扭动着,但是没有一个人说出一句话来。一片沉默。

“哦,跟你们没关系,”老警官面无表情地说,“把他们带下去吧,里奇。”

三个失魂落魄的匪徒踉踉跄跄地走在前面,区警察和侦探们则紧紧跟在他们身后。随后维利关上门,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好吧,”埃勒里面带倦容,“我们剩下的这最后一位,萨拉·福勒,肯定已经等疯了。她已经在那里坐了三个多小时……等我们和她谈完话,估计就得直接把她送去住院了。我得吃点儿东西,老爸,能不能找个谁去外面弄点儿三明治和咖啡来?我饿得头都晕了……”

老警官咬了咬自己的胡须。“我都忘了时间了……你们感觉怎么样,亨利?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嗯,我举双手赞成吃午饭,”皮特·哈珀突然声明,“这种工作真是让人容易饿肚子。对了,饭钱市政府给报销吗?”

“好吧,皮特,”老警官回答说,“我很高兴你还能幽默得起来。现在不管算不算市政府的账,出去买吃的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不远的街区有家自助餐厅。”

哈珀离开之后,维利把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妇女带进了手术准备室。她僵硬地挺着脖子,一脸抗拒的神情,眼光凶神恶煞。桑普森检察官一看这光景,转身对克罗宁小声说了两句,维利则紧紧地站到她的身旁。

在她进门的时候,埃勒里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他的视线穿过门,看到了一群实习医生,正围在手术台周围。阿比盖尔·道恩的尸体还停放在手术台上面,床单盖住她全身。

他向父亲示意了一下,起身走到手术大厅。

手术大厅现在静了下来,整体上给人一种要分崩离析的不适感。护士和实习医生们踱来踱去,轻佻地高谈阔论着,故意不理睬默默站在身旁的蓝制服警察和便衣警探们。谈话声中暗暗蕴含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有的时候,整个大厅里的谈话声突然中断了,之后则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除了聚集在手术台旁边的那几个人外,再没有人看一眼那个逝去的女人。

埃勒里走到手术台旁。因为他的到来,现场一片沉默,他趁机简短地做了几句评论。听完他的话,年轻的医生们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埃勒里立即回到手术准备室,随手把门悄悄关上。

萨拉·福勒表情阴郁地站在房间中央。她一对瘦削的手青筋暴露,紧紧交叠掐住上臂,嘴唇紧咬,正目不转睛地瞪着老警官。

埃勒里走到他父亲身边。“福勒小姐!”他突然喊了一声。

福勒玛瑙般的浅蓝色的圆眼珠转向了他的脸,嘴角边显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又来了一个,”她说。检察官肚里暗地诅咒了一番。这位女士看起来颇有些怪异,她的声音僵硬、冰冷、严厉,与她脸上的表情一样。“你们这些人,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请坐下。”老警官焦躁不安地说。接着,他给她推过去一把椅子。萨拉犹豫了一下,硬邦邦地坐了下来,像根木棍一样直挺挺的。

“福勒小姐,”老警官立即开始询问,“您和道恩夫人在一起大概生活了二十五年,是这样吗?”

“到五月份是二十一年。”

“你们相处得并不好,是这样吧?”

埃勒里注意到那妇人脖子上有一个挺明显的喉结,说话时会一上一下地跳动,他吓了一大跳。她冷冷地回答:“是的。”

“为什么?”

“她是个守财奴,是个异教徒。贪婪已经腐蚀了她的内心。她是个专横的暴君。恶人的慈悲是残忍。对世人来说,她是美德的代名词。对她抚养的亲人和照顾她的仆人来说,她是罪恶所发出的呼吸,足以坠入地狱……”

这篇非同寻常的演说词是用最稀松平常的语调叙述出来的。奎因警官和埃勒里交换了一下眼色。维利低声咕哝了一句,旁边的警探们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老警官两手一摊,坐了下来,让奎因接手。

埃勒里温柔地微笑着。“女士,您相信上帝吗?”

她抬起头,双眼望着他:“主是我的牧人。”

“尽管你这么说了,”埃勒里回答,“但我们还是希望你的答案不那么像《启示录》中的言辞。你是不是在任何时间都口述上帝的颂词?”

“我是道路、真理和生命。”

“高贵的情感,非常好,福勒小姐。谁杀了道恩夫人?”

“你何时才能开智慧?”

埃勒里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这算不上正式的用作呈堂证供的回答。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

“谢谢您。”埃勒里的嘴唇抖动着,强忍住笑意,“您经常和阿比盖尔·道恩吵架,是不是?”

黑衣女人情绪未受到任何影响,她面不改色地用同样的语调回答:“是的。”

“因为什么而吵架?”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她是罪恶的化身。”

“可是,据我们所知,道恩夫人是个听起来名声不错的女人,您却将她描绘成一个蛇发女妖。您说她是吝啬鬼,是专制暴君。她是怎么表现得吝啬,又怎么表现得霸道了?是在一些日常小事上这样,还是在大事上这样?请您详细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关系并不融洽,没那么熟。”

“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手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我们对彼此满怀恨意。”

“啊哈!”老警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现在我们有了答案了,而且是用二十世纪的语言说出来的。你们俩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对吧?像两只野猫一样见面就拼命。好吧,那么——”他用手指指着福勒,质问道,“为什么在长达二十一年的时间里,你们又能形影不离地生活在一起呢?”

福勒的声音突然变得活力十足。“慈善解决了其他的一切问题……我就是个乞丐,而她则是个孤独的皇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起生活已经逐渐成了一种不可动摇的习惯。某种比血缘更牢固的关系把我们绑在了一起……”

埃勒里皱起眉头,看了看她。奎因警官的脸上则毫无表情,他耸了耸肩膀,用一种“原来如此”的目光看了一眼区检察官。维利不出声地用嘴唇吐出一个词:“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