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6/11页)

那就是:贝克街221号B公寓福尔摩斯的女房东哈德森太太。

就像一切灵感作品一样,我的推理来自圣经式的简约:在我们的大侦探破案传奇里,哈德森太太的出现是很不起眼的,可以简化为几句话和几杯茶,但这不正是她的现实重要性最明显的昭示吗?被禁欲同性恋嫉妒苦苦折磨的华生,不正是为此想尽办法抹杀哈德森太太的存在吗?正如一些《圣经》评注家今天还原了圣女抺大拉的马利亚在耶稣基督生活中的主角地位一样,直至把她塑造成他的伴侣和孩子的母亲;正如他们的论证那样,教会改写历史就是要将女人置于卑微的地位,因此我认定,哈德森太太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伴侣!这样就解释得通为什么福尔摩斯如同基督那样从来没有艳遇的故事,因为他在家里很幸福。

犹如嘴上无毛的摩西开辟了通往“希望之地”的道路,而我走得更远,坚持认为,哈德森太太积极地参加了她的夏洛克的解谜破案活动。她不仅是他心中的优选,也是他的另一个自我!为此,我有一件锐不可当的武器,它把一切都无声无息地保留了下来。

这是一件绝无仅有的文档,哈德森太太的私人笔记本,我是在eBaa网上从故纸堆里淘到的,我己经把它交给了波波教授!

讨厌女人的男人把抺大拉的马利亚当作妓女,而把哈德森太太当作没头脑的女仆,现在是到了为这些特殊女性恢复应有地位的大好时机。这就是我今天下午对忠实同仁们所说的话,我要铁板钉钉地宣布成立“为哈德森太太恢复名誉运动组织”。我为同仁们留几天时间报名入会成为会员,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们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们都是我的至爱。

5月5日 星期六

如果说多洛雷斯关于哈德森太太用心良苦的胡编乱造只会催生阵阵嘲笑的话,那她的结论则引起了一场新的雪崩,其威势和制冷程度不亚于大清早的大雪崩。继维克图瓦尔的手稿之后,又出现了福尔摩斯女房东的私人笔记本:许多仿笔迹文书爱好者就是这么催生出来的。无论如何,JPP、伊娃和格鲁克都应当想到这些,他们经过一阵痛苦煎熬,终于愤然攻击谩骂起来。

攻击的第一个主题就是多洛雷斯的精神状态,通过烹调煎炒般的巧妙比喻,把她的脑袋与英国的明胶、安德烈斯群岛的猪血香肠或再加点罐头酸菜混合在一起。

在第二回合中,为了把他们的同行驳得体无完肤,JPP、伊娃和格鲁克诗意般施展贪得无厌、添油加醋的本能,通过动物打比方,虽然缺乏点灵感创意,但口感总是津津有味的:召唤若干海洋哺乳动物,调动各种反刍动物,围绕着蠢猪说事的智力游戏——怀孕妇女的大肚子鼓捣出强大的繁殖力乃至引申到其中的讽刺寓意。

最后,口若悬河的舌战如火如荼,因为多洛雷斯的口才的确了得,对于她而言,光秃秃的脑瓜和美体乳房可以代表强手如林的缪斯。

花枝招展的舌战正酣,波波教授则继续扮演不偏不倚的公正法官的角色,他的中立立场似乎被误解为深度睡眠。在他身旁,迈克哥纳罕,不愧是好民众,欣赏着一场载歌载舞的轻喜剧,笑得合不拢嘴,而此时,奥斯卡,绰号“理想的女婿”,费尽浑身解数加强外交斡旋,试图让这个美好的世界重归平静。但普遍感到意外的是,反应最强烈的竟然是杜里厄教授,他可是从辩论一开始就采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当拳击高潮来临之际,只见他站了起来,向同行们的擂台走去,只消怒目一瞪,攻击谩骂便偃旗息鼓了。这一冷峻的怒火一烧,一下子就把大动干戈的热战平息下去了。而后,杜里厄离开大厅,把厅门甩得嘎啦直响,搞得我们个个目瞪口呆。甚至忠心耿耿的本杰明·卢夫斯也不例外。

该是暂停的时候了。

我的生命、意志为理性服务(反之亦然)。

——杜里厄教授语录

有些地方,如某个图书馆或某个露天圆形剧场,在那里,人的思想可以轻松地展开,可以发现某一时刻某一空间纯洁性灵的理想降临。还有另外的场合,比如某个足球场或某个超市,在那里,人的思想必须抗争以摆脱导致兽性发作的污泥浊水。不过,人只要稍加组织,就可以轻松避开这些沉沦的是非之地,只有一处相反,显然是不可避免的。一处生死存亡之地,即使是最久经沙场的人也万不可忽视。一片悲惨的空间,那里,为文明而进行的战斗日新月异,激烈而痛苦。诚实人的牢狱,智力的地狱,理性的炼狱,这就是方便的地方,就是洗手间,就是盥洗室。说白了,就是一间间“便所”。

我每每应验,只要全神贯注一件能升华的事物,摆出《思想者》(13)的姿势,暗示我的躯体宣示,我将采取和躯体决裂的举动。今天,由于多洛雷斯·马诺莱特的可怕杀入,不得不再次休会,休会期间,我高踞王座之上,下决心解决华生的伤口问题——到底是在腿上还是在肩膀上?我实施了一次紧急排尿,没有放弃追求一种绝对理性的逻辑学家的尊贵态度。

这是我当天的教训。但愿这个教训对你们有教益。

5月5日 星期六

没有比小便片刻更可让兴妖作怪的精灵们稍事冷静了,马塞尔·普鲁斯特如是说(待查证)。研讨会因此得以在互相尊重的气氛中复会,声量也符合欧洲公共场所的标准。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我一直坚持金发女郎目瞪口呆的态度参加讨论。但格鲁克和多洛雷斯的披露,加上罗德里格兹昨晚宴会上的揭秘,我的好奇心像刀子一样被磨快了,我必须克制自己,一定要刹住提问的欲望。

第三个公开上刑场的志愿者是奥斯卡·勒科克。他的父亲就是蒙彼利埃大学的院长,父亲车祸后授权儿子替父出征来介绍研究成果。他清了清嗓子,摆脱了喉咙的黏液,看上去怡然自得,就像是一匹厌食的赛马加入了橄榄球混战。

“您想到点开始?或者我还有时间去吃点茶歇?”迈克哥纳罕问,无非是想吓唬一下这个菜鸟。

“请原谅我,”奥斯卡一下子涨红了脸,“我准备好了。这正是……我应该这么对您说……”

“根据您父亲的来信,您将谈及夏洛克·福尔摩斯与法兰西的关系,是这样的吧?”波波问道,他很清楚,两片乌云中间有一道美丽的亮光。

“真是个新颖的论题啊,只有一万两千五百名福迷论证过,”迈克哥纳罕给出了准确的数字。

“我会给你们做出解释,”奥斯卡结结巴巴地说,只见他额头发潮,衬衫发亮,为我们这座冰雪酒店提供了一道热带风景线。“实际上,我们准备在夏洛克·福尔摩斯与蒙彼利埃城的神秘关系上投射一道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