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第5/14页)

“我不是开玩笑!”多洛雷斯说着开始压低声音耳语,“我感觉到有个人找上门来了……”

“真好笑啊,”伊娃道。“我怎么感觉酒店里人越来越少呢。”

“我相信,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人是凶手,”多洛雷斯继续说,脸皮紧张地直抽搐,再引不起同事们的嘲讽了。

“您是不是想说,杀手隐藏在酒店里?”奥斯卡问。“我一开始就这么推理!应该检查一下所有的墙壁,找找有没有暗门……”

“不,”多洛雷斯打断奥斯卡说,“我不认为凶手是隐藏的。我觉得他就在这里,就在我们附近,但我们看不见他。”

“得了,”伊娃道,“他的脑瓜是坏了吧。您又该说,您早就识破了他的阴谋。”

“您可以讽刺挖苦,”多洛雷斯答道,口气很痛苦,“我明明知道我是对的。这家酒店游荡着一个幽灵。一个报复的幽灵!”

就在此时,门上响起吱嘎吱嘎的声音,吓了我们一大跳,一股气流让我们浑身颤抖,蜡烛顿时熄灭了,我们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这纯粹是巧合,但毕竟把我们吓得牙齿打颤。

“一个幽灵!”佩尔舒瓦沙哑的嗓音从远处传来。“万事俱备,就缺这东西了!啊哈,福尔摩斯太有道理了,他在《第二项任务》(10)里提到女人:‘怎样在流沙上搞建筑?’”

“再读读《歪唇男人》(11)岂不更全面了,”多洛雷斯反击道,并用手电照了照JPP,“那就好好思考这句话吧:‘我见过的世面太多了,岂不知道一位妇女的直觉或许会比一位分析推理家的论断更有价值。’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但我们都是某个幽灵的受害者,这个幽灵正通过我们想方设法报复夏洛克·福尔摩斯,因为我们守护着这位大侦探的回忆录。我们成了一个罪犯幽灵的猎物,这个罪犯在一百二十年前,在1891年5月4日就死在这附近不远处,从此,他日复一日在寻机报仇!”

“您认为……”奥斯卡问,吓得脸都变形了。

“你是说……”伊娃也结巴起来。

“是的,朋友们,我认为是他在一个接一个地把我们干掉,这就是福尔摩斯势不两立的死敌的幽灵,莫里亚蒂教授的幽灵!”

《夏洛克·福尔摩斯补白》(节录)

提到M这个字母,人们往往想到莫里亚蒂(Moriarty)。莫里亚蒂教授被夏洛克·福尔摩斯描写成“犯罪界的拿破仑”,他们在莱辛巴赫瀑布的殊死搏斗是伦敦侦探传奇一生的高潮。

倘若凑近了仔细观摩一番,简直可以说,莫里亚蒂教授是超级反派的鼻祖,在美国漫画里,超级反派自始至终与超级英雄对着干。蝙蝠侠对邪恶小丑,蜘蛛侠对绿魔,福尔摩斯对英国的莫里亚蒂。美国邪恶坏蛋拼死拼活是为了有一套五颜六色的紧身衣服,取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绰号,像“企鹅人”或“急冻人”什么的,还有非凡的能力,比如能踩滑板飞行,不用铁锹钢铲就可以挖洞,相形之下,莫里亚蒂教授却不曾费吹灰之力。他的外貌令人沮丧(“他面容光洁、苍白、清苦。”),还有乏味的兴趣爱好(“他写了篇论牛顿二项式定理的论文。”),有些小插曲也是乏善可陈(如“他迅速把手伸向口袋,从中掏出小本本。”),还有一种广告策划的平庸低俗(如“这个人在腐蚀伦敦,没有任何人听说过他。”),所有这一切,调皮捣蛋的莫里亚蒂(曾是一位数学老师)应有尽有,皆可提供。总而言之,不消片刻,你就可以在麦当劳门口找到他的塑像。

更糟糕的是,莫里亚蒂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升级版,以至于许多读者又回过头来怀疑莫里亚蒂存在的真实性。某些读者认为,莫里亚蒂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是福尔摩斯用来让华生相信他为何要假死并且离开伦敦三年。对另一些读者而言,莫里亚蒂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福尔摩斯的另一面,就像《化身博士》(12)中,主人公有杰奇与海德双重人格。

在封尘已久的书堆里,莫里亚蒂教授已经失去了他的时代,他完全不懂自卖自夸,自我推销。福尔摩斯充其量封他为“哲学家”,其身价还会跌落得更低吗?总而言之,可以这么说,莫里亚蒂让我们明白了,为什么倨傲地固守自己过时文化的英国人会丧失帝国;同时也让我们明白了,美国人是怎样善于凭借企业精神和商业化操作以一种美味的文明来照亮世界。总之,坏蛋有坏蛋的用处。

但愿不会有人来对我说,我是口出狂言,胡说八道吧。

5月7日 星期一

莫里亚蒂教授的幽灵……如果是在别的任何场合,多洛雷斯的言论肯定会招致全场嘲笑,但经过三天的幽禁,在黑影憧憧的厅堂里,身边停放着六具尸体,看到的是多洛雷斯女巫般的阴阳脸,大家确实感到自己犹疑不决了。

“您是想说,您相信有幽灵的存在?”奥斯卡问,大家早就知道他越来越敏感了。

“为什么不呢?”多洛雷斯辩解道。“别忘了亚瑟·柯南·道尔自身就是一位被证实的巫师。”

“那好,”伊娃插话,“既然在这个荒谬的假设里,你又说不出所以然来,那我问你,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进行自卫,对付一个幽灵?”

“我什么也不懂,我不是专家。我可以捻珠念经,但我不能保证我的祈祷有效。”

“为了同一个幽灵鬼怪进行战斗,必须祈求一个神灵来保卫我们,无论如何,《驱魔人》(13)里面就是这么干的。”

“一个庇护的神灵?”伊娃问。“只要写封信问问让—巴度,他与福尔摩斯有一个无限期的合同。你可以让他帮一下忙吧,JPP?”

但是约翰—僵尸·佩尔舒瓦对伊娃的提问没有反应。他保持适当距离,坐在扶手椅上前后摇晃着,目光茫然没有目标,似乎希望显得比平时更令人安心一些。就在此时此刻,我忽然感觉到我的内心理性地发出一声反抗的呼喊:“刹车!大家刚才都在胡扯!最新消息,所谓鬼魂,这根本就不存在!”

“您不相信,并不代表鬼魂不存在,奥黛丽,”多洛雷斯纠正道。“这是两码事。”

“即便死者的灵魂会故地重游,”我生气地说,“我提醒你们,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都是虚构小说的人物!”

话尚未说完,我就知道我会后悔的。再次质疑福尔摩斯是否存在,大家会把我定为叛徒,后果甚至更为严重。

“您一意孤行吧,奥黛丽!”多洛雷斯道,满脸不高兴。“这不像您在《夏洛克·福尔摩斯补白》里说的话!”

“这是一个智力游戏,我已经向迈克哥纳罕解释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