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5/7页)

——我爱你。很久以前我就对你很有好感,难道你都没发觉吗?

安岛富夫的声音仿佛重回耳畔。元子吞了一下口水。

坡路往前伸展而去。右侧住家后方的下面不时传出电车驶过的轰鸣声。经过三个十字路口,路口前面立着“禁止车辆通行”的告示牌——这一切跟那天晚上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是在太阳光底下。

角落有户住家,是栋建地纵深的二层楼老旧建筑。外门通往玄关的小径旁种着成排青翠的满天星。

元子朝老式格子门旁的电铃按了一下。门柱上确实挂着“江口”的门牌。屋内没人回应,静悄悄的。骑着自行车的孩子们大声喧哗地从门前经过。元子又按了一下门铃。心想,待会儿出来应门的,会是上次那个眼睛细小、脸型圆润的江口家的儿媳妇吗?她的嘴旁有颗小黑痣,跟安岛富夫说话的时候,措辞非常客气,态度又很谨慎。就是她递出江口虎雄的秘密数据。她还说,我公公已经入睡了⋯⋯

这时,屋内传来了声音。脚步声来到玄关穿上木屐。元子从格子门前往后退了两步。

格子门拉开了。眼前站着一个像出家和尚的秃头大男人。他满脸皱纹,睁大眼睛看着元子。

“您好!”元子欠身招呼道,“我叫原口元子,请问江口老师在吗?”

“我是江口虎雄⋯⋯”肥胖的老人神情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女性访者。

“我跟安岛富夫先生曾于约摸两个月前来拜访过您⋯⋯”

“噢?”老人愣住了。

由于没有得到响应,元子以为老人已经忘记了,便微笑地说:“请问您认识安岛富夫先生吗?”

“嗯,认识啊,他是我参议员外甥的秘书。”江口虎雄用九州口音回答道。

“我就是跟这位安岛先生来拜访您的⋯⋯”

“噢,请问那次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的?”

元子觉得纳闷,难道这老人已把那件事忘得精光,该不会是有点老人痴呆了?

“听说您曾担任过桥田常雄先生经营的医科大进修班的校长是吗?”元子心想这样提示,也许可以勾起他的回忆。

“是啊,桥田拜托我过去帮忙,只待了一阵子。”江口老先生马上肯定地回答道。

“您把补习班的许多内幕整理成册,在那天交给了安岛先生。”

“你说我把医科大进修班的内幕资料交给了安岛?”这时,前校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是的。”

“这件事情你是听谁说的?我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数据,也没有交给安岛。”

元子以为是因为这事攸关机密,老人才如此戒慎恐惧。两个月前的夜晚,这老人因为先上床睡觉,没能见上一面,现在算是初次见面。不过,他们家出面接见的儿媳妇理应会把她跟安岛来访,以及当面递交秘密数据的事向他报告,难道他是在故作糊涂吗?

“可是,当天我确实在府上亲眼看见那东西交给了安岛先生。”

“你说在这里亲眼看见有东西交给了安岛?”

“是的,因为当时我就在安岛先生的旁边。”

“是我交给安岛的吗?”

“不是。那天您原本等着我和安岛先生到府上拜访,由于时间已晚,您先上床睡觉了。后来,有个年轻太太出来接待我们,她还亲自把您写的那份秘密资料交给了安岛先生。”

“年轻太太?是谁家的年轻太太啊?”

“是您的儿媳妇。”

“我的儿媳妇?”

“是的。安岛先生这样介绍。”

“真是胡说八道!”

“⋯⋯”

“我根本没有儿子,家里哪来的儿媳妇啊。”

“什么?”元子顿时像遭到石块击中似的不知所措。

“您没儿子吗?”

“我儿子在念中学的时候就去世了。”

“⋯⋯”

元子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最后几乎用央求的口气说道:“可是,那天的确有个自称是您家儿媳妇的年轻太太从里面走出来,她说您已经上床就寝,睡前交给她一包东西,叮嘱要把它交给安岛先生⋯⋯”

“你说是两个月前吗?”

“是的。”

“那时候,我回九州待了约摸一个星期,难道安岛趁我不在的时候搞了小动作?”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被安岛给骗了!那家伙最喜欢耍诈使坏,身旁从来不缺女人。很可能是从那些女人当中,找个女人出来扮演我的儿媳妇吧。”

元子听到江口老先生这番话,差点无力地瘫倒下来。

“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模样?”

“大概三十二三岁,脸型圆润,唇边有个小黑痣。”

“啊,我知道了。原来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长久以来都跟在安岛的身边,她是安岛的秘书,安岛时常带她四处招摇。”

蓦然,元子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元子顶着刺眼的艳阳,沿着原路走回去。四个从附近网球场出来的年轻女子边说笑边走了过来。元子只觉得自己处在真空地带。

那是安岛富夫的骗术吗⋯⋯

刚才江口老先生肯定地说,那天晚上,出现在他家玄关的“儿媳妇”,就是安岛的女人。

那个唇边有颗小黑痣的女人。

——我公公终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想睡觉,就像孩子般没有耐性呢。

——您说得是啊。不过,都是我们来得太晚,在此向您致歉。

这是她跟安岛的对话。她彻头彻尾扮演着“江口家儿媳妇”的角色。作为江口参议员秘书的安岛对其叔父的家族成员也表现出谦恭的态度。不过,这是经过巧妙安排的戏码吗?

——我公公说,把这东西交给您,您就知道了。里面还有一封我公公的信函,请您过目。

——谢谢您⋯⋯原口小姐,江口老师愿意将重要的数据借给我们。

前校长江口的“数据”即是对桥田常雄的不利证据。

详细记载了高达二十五个提供“特别捐款”等关说费用的名单,都是安岛富夫的虚构之作吗?那不是安岛的笔迹,是他命令那女人写的吗?

当她强势地把这些数据推到桥田面前时,桥田大声嚷道:“真是谎话连篇!”

当时,她以为这是桥田的逃避之词,其实并非如此。桥田一开始就知道这些数据全是瞎编乱造!尽管如此,桥田竟然还故作慌张,神情落魄地依约写下让渡土地的保证书,这全是桥田和安岛的合谋之计!

她把桥田和安岛交恶的事情信以为真,因为他们相互中伤,加上岛崎澄江又不断强调。不过,这都是演戏。桥田和安岛很早以前即是好朋友,连协助桥田因认知错误而注销登记的梅村君都是共犯!在这出大戏中,桥田的女人岛崎澄江扮演着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