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虫(第4/10页)

“这虫子,主人!——这金甲虫!”黑人叫着,惊慌地倒退着——“干吗一定要带这虫子上树?——我不干!”

“丘必特,如果像你这样的大个子黑人还害怕带上一只不会伤人的死甲虫,那你可以用这绳子把它弄上去——不过,假如你不想办法带它上去的话,我就非得用铁锹打碎你的脑袋了。”

“你这是干吗,主人?”丘必特说道,显然被羞辱得顺从起来,“你总想对你的老黑人大声嚷嚷,我不过说句笑话罢了。我害怕这只虫子!我怕它干吗?”于是,他小心地抓住了绳子一端,尽量让身子离开虫子远一些,准备上树了。

这鹅掌楸,或者叫木兰鹅掌楸,是美洲森林中最高大的树种。在成长初期,它的树干特别光滑,经常长到很高都没有横向的枝杈;不过,到了成熟期,树皮就会变得粗糙不平,这时,树干上会长出很多短小的分支。因此,在目前的情况下,爬树的困难事实上并没有表面所看到的那么难。丘必特抱住了粗大的树干,并把双臂和双膝尽量贴紧。他的两只手抓住了一些突节,光着的脚趾头停在另外的突节上。有一两次,他差点没掉下来。他终于扭动着攀上了第一个分叉,看上去似乎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整个任务。事实上,这时,攀爬的危险过去了,尽管爬树的人离开地面已经有六、七十英尺。

“现在再从哪里上去,主人?”他问道。

“顺着最大的树杈上——在这边,”勒格朗说。那黑人立刻遵从他,不过现在麻烦明显小了;他越爬越高,直到透过茂密的树叶,我们已经看不到他矮胖的身影。不一会儿,传来了他的喊声。

“还得爬多高?”

“你到多高了?”勒格朗问。

“不能再高了,”黑人回答道,“都能从树顶看到天空了。”

“别管什么天空,照我说的做。往树干下面看,数一下你这边的树杈数目,你爬过了多少树杈?”

“一、二、三、四、五——我爬过了这边的五个大树杈,主人。”

“那就再爬高一个。”

过了几分钟,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他告诉我们他爬过第七个了。

“听着,丘必特,”勒格朗喊着,显然很兴奋,“我要你沿这根树杈往外爬,越远越好,如果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的话,就告诉我。”

这时,我对这可怜朋友发生了精神错乱的猜疑终于被确定了。我只能把它归结为精神失常,并非常急切地要把他弄回家。当我考虑怎么做才最好时,丘必特的声音又传来了。

“我很害怕,爬这根树杈太危险了——它整个就是根枯树枝。”

“丘必特,你说它是一根枯树枝?”勒格朗用颤抖的声音叫道。

“是的,主人,全枯了——全朽了——早死透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勒格朗问,显得非常沮丧。

“行!”我说着,很高兴有机会插话,“干吗不回家,躺上床。现在就走!——好伙计,天要黑了,而且,你得记住自己的诺言。”

“丘必特,”他喊着,根本不理会我,“你听得到我的话吗?”

“听到了,主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么,用你的刀试试那木头,看看是不是枯朽。”

“是枯了,主人,我肯定,”过了一会儿,黑人回答着,“不过没我想得那么枯。也许我可以独自再冒险爬一点点,真的。”

“独自!——你什么意思?”

“哎,我说的是那虫子。它太重了,如果我把它扔下来,也许我一个黑人的重量还不会把树枝压断。”

“你这可恶的混蛋!”勒格朗喊道,显然是如释重负的样子,“你告诉我这些废话是啥意思?你要是把那甲虫扔下来,我就拧断你的脖子。往这儿瞧,丘必特,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主人,你不用这样对着可怜的黑鬼吼。”

“好了!你给我听着!——在你认为安全的范围内,如果你试着尽量往外爬,并且不扔掉那甲虫的话,等你一下来,我就送你一块银币。”

“好吧,主人——我试试,”那黑人立刻回答——“我就要到顶端了。”

“到顶端了!”这时勒格朗厉声喊道,“你说你到树杈顶端了?”

“马上到了,主人——哦—啊—哎哟!上帝!这上头是什么呀?”

“哎!”勒格朗叫着,情绪高涨,“是什么?”

“唉,不过是一个骷髅头——有人把自己的头吊在了树上,而乌鸦把脑袋上的肉都吃光了。”

“什么,骷髅头!——太好了,——它是怎么被系在树杈上的?——是用什么固定住的?”

“知道了,主人,我得看看。我敢说,这可真古怪——骷髅头上有一个很大的钉子,这钉子把它固定在了树上。”

“好了,丘必特,就照我说的做——听见了吗?”

“听见了,主人。”

“那么,留心一下,找到头颅左边的那只眼睛。”

“啊!哦!好的!可根本就没有剩下什么眼睛呀。”

“蠢蛋!你能把你的右手和左手区分开来吗?”

“哦,我知道了——完全明白了——我是用左手来劈木头的。”

“对了!你是左撇子;你的左眼和左手在一个方向。现在,我想你能找到骷髅头上的左眼了吧,或者说,就是左眼曾经在的位置,找到了吗?”

过了好长一会儿那黑人问道:

“骷髅的左手和左眼也是在一个方向吗?——可是那骷髅头根本没有手——不过没关系!我找到左眼了——就是它!我该怎么做?”

“把那只甲虫穿过它垂下去,尽量把绳子放完——不过小心点,别让绳子脱了手。”

“我已经照做了,主人;把虫子放进去可容易了——瞧它在下面!”

说话时,我们根本看不到丘必特,却在绳子的顶端看到了那只让他如此费力放下来的甲虫,它熠熠闪光,在夕阳的余晖中,就像一团打磨过的黄金,最后一线阳光还地照亮了我们站着的这片高出的地面。圣甲虫完全穿出了树杈间的所有枝叶,如果让它往下落,都会掉在我们脚边。勒格朗立刻拿起镰刀,在甲虫的正下方劈开了一块直径大约三四码的圆形空地。干完这事,他命令丘必特放掉绳子下树来。

朋友又细致地在甲虫掉下来的位置打了个桩,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卷尺,把一头系在最靠近木桩的树干上。他打开卷尺,直到它碰到木桩,接着他沿着树干到木桩的方向继续放卷尺,拉出了五十英尺的距离——丘必特则用镰刀劈开了荆棘。在那里,第二个桩子被打下了,朋友以它为中心点,大致画了一个直径大约四英尺的圆。最后,勒格朗拿起一把铁锹,并将另外两把分别交给了丘必特和我,请我们尽快地着手挖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