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的龙(第5/7页)
“你为什么会那么说呢,奎因先生?”梅丽芙小姐压低声音问道。
“常识。从实际情况来看,那东西并不值钱,那何以昨晚会被偷?为了情感上的理由吗?拥有这东西唯一的人就是垣轮先生,而梅丽芙小姐,我想象不出他会打你的头,拿回属于他自己的财产,只是因为他喜欢它。”阿姨和外甥似乎吓了一跳。“喔,你们不知道那件事是吧,是的,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一桩简单但痛苦的攻击事件,让梅丽芙小姐头痛异常……那个肿块本身,相信我,还蛮好看的……那个制门器是否具有难解的含义?它是不是某种事物的象征?一个记号,预兆,或一个警告?”微风再一次搅动了龙,众人都感到不寒而栗,莉蒂亚小姐眼中的憎恨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于自己渺小而又满怀恶意的灵魂被自己的邪恶所困住而感到的恐惧。
“它——”库珀开口,摇着头,接着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现在是二十世纪,奎因先生。”
“没错,”埃勒里点头说道,“所以我们才应该让事件合乎理性且可论证。因此,实际点的讲法是,制门器被拿走,意味着拿走它的人认为它有某种价值。但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因为它本身,所以我们可推论如下:它一定包含了某种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我说它不可能是一块实心的滑石。”
“那是最——”加兰特说着,他的肩膀陡然耸起,但随即停了下来,着迷地望着埃勒里。
“能不能请你再说一遍?”埃勒里温柔地说。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
“想我命中红心了是吗?加兰特先生?”
那个高大的年轻人垂下眼睛红了脸,把双手背在身后开始来回走动,脸上的忧虑较先前更明显了。梅丽芙小姐咬着嘴唇并在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来。库珀看起来很不安。莉蒂亚·加兰特的僵硬衣服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夜间动物鬼鬼祟祟地躲在矮树丛里一样。终于,加兰特停止走动开口说道:“我想我应该面对这件事。是的,你猜到了,奎因,你猜到了。”埃勒里看起来很痛苦。“那个制门器并不是实心的,里面是挖空的。”
“啊!那里面装了什么,加兰特先生?”
“一百美元的钞票,共五万美元。”
俗话说,金钱能创造奇迹,这在垣轮次郎的书房里就得到了验证。
龙静止了,日本武士也只剩下一副摇摇欲坠的皮革和金属的空壳。房子停止摇动,稳稳地立在它的地基上。空气清净回到正常的标准,不再特别引人注意。金钱以大家熟悉的语调说话,但还没开口那些幽灵恶魔就在一瞬间全不见了。众人一致松了口气,眼神再度恢复清澈,带着世俗中被视为神志清明的那种独特茫然。制门器里面只不过是钱!梅丽芙小姐禁不住轻轻笑出来。
“五万美元的百元[注]大钞,”埃勒里·奎因先生点点头,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是既羨慕又失望,“那是好厚一叠百元大钞,加兰特先生,请再说明一下。”
比尔·加兰特迅速加以说明,他的表情说明他大大得到抚慰,好像心中突然放下大石一般。老垣轮的事业,现在不需要隐瞒了,已经濒临破产。日本商品的关税急剧攀升,全球性的经济萧条对杂货产品的销售有严重的影响。本来还可以压缩开支,想办法度过经济风暴,但是老垣轮不听从他继子的劝告,仍坚持他民族性的沉着、宁静和不屈不挠的意志,拒绝改变他终身事业的一贯政策,直到破产迫在眉睫才使他的决心动摇,但这时却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他是暗中做的,”加兰特耸耸肩说道,“我最早知道此事,是有一天他把我叫到这间房间来,锁上门,拿起制门器——他一向都把它放在地上——旋开其中一条龙……像拿下一个塞子一样。他告诉我,他收到这个制门器后不久,意外发现里面居然是挖空的。他说里面并没有东西,接着就用长篇大论解说这东西的可能起源。它原本并不是个制门器,当然啰——他不认为日本人会用这种东西,呃……然后他把钱揉成一小团塞进洞里。我跟他说把钱那样丢着很不明智,但他说只有他和我知道。当然——”他脸红了。
“我现在明白了,”埃勒里轻轻地说,“为什么你会那么不愿意告诉我们这事。显然这可能对你很不利。”
那高大的年轻人无助地两手一摊,“我没有偷那见鬼的东西,但谁会相信我?”他坐下来,摸索着打算掏根烟。
“但有一件事对你有利,”埃勒里低声说道,“或者说起码我如此认为。你是他的继承人吗?”
加兰特猛地抬起头,“是的!”
“没错,他是,”库珀以缓慢、近乎不情愿的声音说道,“我亲眼见证过老人的遗嘱。”
“唉,庸人自扰,你当然不会去偷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打起精神吧,加兰特先生,你够安全了。”埃勒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扣上外套的纽扣,“嗯,各位先生女士,我对这案子的兴趣,很抱歉,已经消失了。我已经看到某些脱离常轨的事了……”他笑着戴上帽子,“这毕竟是警察的事,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愿意帮忙,不过我的经验告诉我,管区警官宁可自己干,而且说真的,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但你认为发生了什么事呢?”梅丽芙小姐低声问道,“你认为可怜的垣轮先生——”
“我不是一个心理学家,梅丽芙小姐。但事实上,即使是心理学家也摸不透东方人的内心想法。警察不会为这么细微的事担忧,而且我也相信他们会通过简单的程序把整件事弄得水落石出,再见。”
莉蒂亚小姐哼了一声,不屑地将裙子嗖地扫过埃勒里;梅丽芙小姐疲惫地跟着,用力地拉着她的帽子;库珀走向电话;加兰特则皱着眉头望着窗外的海洋。
“总局吗?”库珀清着喉咙说道,“我找局长。”
在他们等待的时候,一股浓浓的旧时香味和奇异的宁静再度笼罩整个屋子。
“等一下,”埃勒里在门口说道,“请等一下。”众人都十分讶异地转过身。埃勒里歉意地微笑着说,“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人的脑子实在是个可怕的东西,这真是罪不可赦的疏忽。各位,还有一个可能性。”
“等一下,等一下,”库珀说道,“可能性?”
埃勒里挥了挥手。“我可能是错的,”他潇洒地说着,“你们哪一位可以指导我找到一部年鉴?”
“年鉴?”加兰特困惑地重复道,“什么?当然,我不——图书室桌上有一部,奎因,来吧,我拿给你。”他消失在隔壁的房间中,过一会儿回来时带了一本厚厚的平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