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第7/20页)
“原来如此。负责看守的有多少人?”
“根据记录,第一〇一空降师的保管区有三个人,一个是宪兵队的,另两个是工兵队的。其他区域当然也有人,不过距离太远且货物数量太多,我觉得他们应该看不到什么。”
“哨兵真的没离开过岗位?”
“我不知道其他人,不过昨天我把扳手忘在那里了,回去拿的时候亲眼看到有个穿着雨披的高个子站在那里。当时下着雨,我很快就回去了。虽然只能确定这一个,但是岗位上肯定有人。”
“再问一句,有没有可能是其中一个哨兵跟某人串通偷走了物资?”
“偷?蛋粉都偷?”
只要吃下一口,肠胃就会难受大半天。怎么可能会有主动去偷那种恶心玩意的蠢货?别说我和迭戈了,就连去了灶台对面的邓希尔都惊讶地看向爱德。
“我说啊,蛋粉对你来说可能的确是有专门去偷的价值吧,但是对其他的‘正常’人来说,那种鬼东西除了垃圾以外什么都不是啊。”
迭戈故意把“正常”两个字说得特别大声。我也十分赞同他的意见,但爱德只是拿开香烟,吐出一丝白气,然后踩灭了烟头。
“我也不知道偷盗的动机,但如果照奥哈拉所说,这不是补给兵的计算错误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被偷走,二是被某人运到了别处,只是忘了通知补给连。但我认为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太高。如果是光明正大地用叉车或者卡车运走物资的话,再怎么说也应该有人会注意到吧?”
“那果然还是被人偷走了?”
“现在还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单纯的偶然。奥哈拉,被偷走的六百箱蛋粉是不是堆放在整排物资的末尾?”
奥哈拉凝视着爱德,发出了“哇哈哈哈哈”的干笑声,可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你可真厉害。这都能知道,真不愧是你啊。”
“什么啊,我没听懂。这是怎么回事?”
迭戈像小鬼一样噘起了嘴。爱德转向我,用食指推了推银框眼镜,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五枚硬币在地上排成了一排。
“举例来说,我从这里面拿走一枚。”说着,爱德拿走了右起第二枚硬币。“这样就会产生一个空隙,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有东西不见了’对吧?”
说得没错。我点点头,然后爱德把硬币放回原来的地方,拿走了最右边的硬币。
“但如果我拿走最边上的硬币又会怎么样呢?”
“还能怎么样……五枚变成四枚,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当然了,只有几枚的话马上就能看出来。但如果有几十枚、几百枚、几千枚的话呢?每天出库入库的补给品数量本来就非常之多,所以供应部的事务官才会产生混乱导致分类出错。负责调查的人把整件事归结于‘计算错误’,其中一个原因恐怕就是失窃的蛋粉堆放在保管所的货物行列末尾,所以他们一眼看上去没有看到什么空隙。奥哈拉,我们可以去看看现场吗?”
初夏漫长的一日已经接近尾声,夜色悄然而至,笼罩了整个基地。我们可以用枪弹抵抗德军的进犯,却没有任何办法抵挡黑夜。琉璃色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地面上到处点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基地里的建筑物和其间的笔直道路。
我们从厨房所在的西区穿过中央的操场区,到达了东区的保管所。因为爱德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所以邓希尔也跟了过来,走在我们背后一两步远的地方。
操场附近的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但是一走到保管所,我们就遇到了一大群宪兵和补给连的人。就在这时,空中突然飘来一股烧肉的香味,我不禁抽了抽鼻子。五个士兵正往一个竖着放的铁皮桶里添柴生火,烤着某种肉,从肉的大小来看,大概是他们在某处抓到的野兔。
我们从不远处的沙袋后面观察起了保管所情况。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藏起来的必要,但我也不知怎么就成这样了。
值夜班的士兵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工作着。补给兵们打开货车运来的巨大铁质集装箱,然后从里面搬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木箱子;拿着文件夹板的士兵一边确认箱子,一边往文件夹板上写着什么。一旁的叉车也没闲着,它们不断从货架上运起大量箱子,然后放到载货托盘上。四处都是机械与发动机的轰鸣,简直就像是建筑工地一样。
那些箱子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的行列和庞大的体积着实壮观。光论从我们这里能目测到的,左右两边也都有至少五十英尺,而且这些还不是全部,只是夜色太暗,我们看不见远处还有多长罢了。周围没有墙壁也没有屋顶,只是把载货托盘铺在地面上,再往上装载货物。补给兵们打开木质的集装箱,然后从里面拿出小型的纤维板箱,箱子在载货托盘上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小山和小山之间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细缝。
“眼镜同志的推测没错,六百箱刚好是一堆。第一〇一空降师的保管区还要往南一点,我们过去吧。五〇六团的就在最边上。”
奥哈拉用手指着货物堆对我们说道。我们又走过五堆货物才到达队列的末尾,再往前就是针叶树的树林,尖尖的树梢被繁星闪烁的深蓝夜空映衬着,隐约浮现黑色的轮廓。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保管所呢,竟然没有屋顶和墙,下雨的话怎么办?”
“每堆货物盖一张防雨布啊。不过下起雨来还是会打湿一些,也有可能会长一点霉。你看,那边不就正在作业吗?”
奥哈拉手指的地方正好有四个补给兵爬到堆得高高的箱子上,掀开了巨大的防雨布。防雨布的凹陷处积着水,他们撤掉湿防雨布,换上一张新的。
去往第五〇六团保管所的路上,我们看见一个戴着宪兵头盔的男人和一个穿着OD野战夹克、军官模样的男人在一起。他们吐着烟圈,正在谈笑风生。
“咦?好眼熟啊……”
军官没戴头盔,所以我们能清楚地看见他端正俊秀的脸,就像是好莱坞的演员一样……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拍了拍走在前面的迭戈的肩膀,小声对他说道:“那个军官,我在报纸上见过他呢。”
我刚到基地冲完澡后,随手捡起过一份报纸,那上面登着的那个花哨男人就是他。他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听我这么说,迭戈嘲弄地眯起了眼睛。
“小鬼,你居然不认识罗斯上尉?不光是报纸,连广播电台都请他出场呢,他可是我军引以为傲的活广告,号称‘微笑的英雄’。”
“英雄?哪场战役的?”
“哪场都不是。让他上前线的话死了怎么办啊,听说北非战场的时候他也一直待在后方呢。要是让他受了伤可就麻烦了,毕竟事关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