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36/64页)
“春菜看起来很开心”,这是今天听见的话里最不搭轧的一句,毕竟整天下来听见有关她的描述,都是负面、消极的形容词;若说春菜那天显得消沉还能理解,但在死亡之前的她竟是看起来很开心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是真的吗?”
静马谨慎地再次确认,身材娇小的秋菜用力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美影的。谢谢你们特地来跟我们说,我代替美影向你们道谢。”
“不用谢,但是要早点抓到凶手喔!”
在四只黑亮的大眼睛凝视之下,静马点着头说:“会的。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听了静马的话,姐妹俩似乎安心了,再次手牵着手离开。
感觉心情好了一点,静马也回到别馆中自己的房间里。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左右吧,房门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打开了,紧接着出现了美影的身影。她低头看着在褥榻上打滚的静马,抛出一个轻蔑的眼神说:“你还真是散漫哪。”
“你进来也不先敲一下门!”
静马慌张起身的同时这么抱怨着,结果立刻遭到美影反驳:
“难道说,你这里有什么怕被看到的东西不成?像是行凶的柴刀之类的?”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啦!别管这个了,刚才夏菜和秋菜来找美影你喔。”
“真的?为了什么事吗?总之,你先告诉我她们说了什么吧。”
将刚才的谈话内容告诉她后,美影的表情渐渐认真了起来。她用手中的扇子遮住嘴边,沉吟着点头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春菜那时心情很好,是吗……”
美影宛若复诵一般,喃喃自语地确认着。
“我仔细想过了,春菜一定是被谁约出去的,而她也因为惦记着当晚的会面,所以才会比平常更早回小社。一开始我以为是岩仓,但似乎又不是他。只是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年轻男子了,难道会是佣人之类的吗?”
静马才这么说,美影就双手叉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家里哪来的年轻佣人啊?不过,答案其实很简单,能让女孩子心情好的,未必只限于恋爱方面的事。比方说静马好了,难道你只有在被喜欢的女生搭讪时,才会感到心情愉快吗?”
“不,朋友约我去温泉旅行时也会啊。”
“男人跟男人一起去温泉旅行,会不会太死气沉沉了啊?至少也去个海边或滑雪好吗!…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啦。能让春菜在为恐吓信而苦恼时骤然变得心情开朗,一定是发生了相当不错的好事,而且还必须是连秋菜都得瞒住不能说的事;好比说,有人骗她已经知道恐吓信是谁写之类的。她之所以会急着赶回小社,有很大的可能是对方和她约定在那里碰面。看来我得再调查一下春菜平时和谁交情好,对什么比较感兴趣才行了。只不过,那天傍晚她来找我商量时,完全看不出有开心的迹象,所以据我推测,这应该是在她回家之后,到吃完晚饭去夏菜她们房间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吧?”
美影转眼就推翻了静马花了三十分钟(虽然一半是在发呆)才推理出来的结论,而且还马上举出静马想都没想过的几个可能性,静马不禁大呼佩服。
“你现在才知道我的厉害吗?要是静马也能机灵点,当场跟秋菜问清楚一点就好了……算了,对见习助手期待太高也不是办法,光是知道秋菜她们已经对静马不抱戒心就该满足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喔。”静马赌气地应道。“对了,须轻大人那边的情形怎样?”
“你想知道?”
美影嘴上说得挑衅,脸上却漾着笑意。
“是啦,反正我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何必说这种自虐的话呢,男人要是谦虚到卑屈的地步,那可就太窝囊了唷。”
被比自己小的少女说教才叫窝囊吧!
“好,那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吧。”
“可以啊。”美影静静地端坐在静马身旁。“首先,我问她是否知道何谓‘凶业之女’,但她也表示不知情。话说回来,比起她本人,伸生或达紘对习俗传说,可能还知道得更详细一点。须轻大人虽然从小被教导着与仪式相关的事,但除了基本知识之外,好像什么都不懂。换句话说,祭祀者和口传者的工作被划分得很清楚。”
“原来如此,由夫妻来分摊两种职责是吗?”
“这么做也能达到风险分散,是很合理的做法。再说须轻大人的地位本就是神,对于神该处理些什么事务,没有让祂自己去决定细节的道理吧?只是,连本该熟知传说礼俗的达紘先生都不知道的话,‘凶业之女’想必是早已湮没在历史洪流中的某种传说吧。既然如此,问题就出在凶手又是从何得知这个传说的呢……”
“就像圣经有外典和伪典一样,大概也是出自那一类的文献吧。”
“如果说是在扩散到其他地域的过程中产生的变迁那还有可能,但奉须轻大人为神是这个村子固有的习俗,换言之,须轻大人即是这个村子的守护神,因此在性质上不大可能扩散到邻近村镇。当然,不可否认在千年的历史中,确实有可能真的产生了什么变迁,但若是发生在村民身上也就罢了,我不认为琴折本家中有机会出现信奉异端的人——除非,是在非常特殊的状况下。”
“特殊的状况?”
“例如濒临信仰危机,靠异端获得救赎之类的……只是,就算是那样,此人究竟从何获得那种古籍,也还是个问题。要是历代以来琴折家都分为本家和分家,而古籍只有分家秘密流传,这样还能解释得通,可是现存琴折家的人,即使属于分支,也都是上上一代须轻大人的子孙……最棘手的是,我还是完全不明白春菜被称为凶业之女的原因何在,偏偏凶手在恐吓信中一点也没提到原因,现在的情况真的只能说是毫无头绪啊!”
静马很少听见美影用这么情绪性的语气说话,甚至还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她在搜查上遇到瓶颈,开始感到焦虑了吧?知道此时就算说些同情的话也只会激怒她,所以静马只是沉默着,在一旁等待她继续说下去。或许是静马的态度让美影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拉了拉裤脚,再次挺直背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