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8/27页)

一个鱼雷人员推着体积像大型平板车的搬运车来到被拉起的鱼雷的下方。由于舰艇不停地晃动,鱼雷员长好像命令那个鱼雷人员控制住上了刹车的搬运车,待在原地不动。笛声再度响起,鱼雷缓缓地降到搬运车上。就在那一瞬间,翻腾的波浪打到『疾风』的舰首,船体便剧烈地往后倾斜。

菊政死命地拉住拉绳,控制住被拉往后方的鱼雷。风间就在他后面大叫“牢牢地控制住!”,但是似乎没有想到让大家一起帮忙去拉绳索。仙石正想发出重新下令的怒吼,可是又担心突然叫出声会扰乱注意力,反而导致事故发生。就在他强忍着冲动,把身体从扶手边探出去的时候,船体又开始严重地往前倾斜了。

这是船体被海浪掀起时一定会产生的反动。鱼雷也往前倾斜,重量就加在行的拉绳上。行放低腰部,用力地拉住绳索的态势看起来比菊政要懂得要领。水雷长下令扬艇机停止作业,鱼雷员长赶紧想去助行一臂之力。船体发出嘎嘎的倾轧声,仙石见状也不由自主地用力抓着扶手,踩稳脚步,就在那一刹那,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叽……微微鸣响的声音与其说是声音,不说说更像一种气息。这个让人联想起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使仙石不由得举目四望,他听到脚底下响起一个叫声“快逃!”

仙石大吃一惊,俯视着甲板,眼中正好看到行跌坐在地上。手上握着前端已经断裂的拉绳——失去控制的训练鱼雷那悬吊在半空中的巨大身躯前后大幅地摆荡着。

惯性加上一吨的重量,将扬艇机的扬卸索和鱼雷绑在一起的钩子被扯断了。获得自由的鱼雷以被甩出的态势飞向甲板,菊政就呆立在前方。

菊政仍然握着拉绳,愕然地看着急速飞来的鱼雷。事情发生在不到二秒钟之内,下一瞬间,鱼雷猛烈地撞击在支撑着反潜导弹的发射台。

铁和铁互相撞击的冲击和巨大的响声撼动了脚底下,仙石被弹出似地倒了下来。他赶紧起身,从扶手探头出去确定下头的状况,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训练鱼雷嵌进柱子里。下方是菊政瘫软无力的右手和右脚。他整个人被夹在弹头和柱子之间,看不到他碎裂的头。倒是可以看到滚落在甲板上的铁帽,缓缓漫开来的血水濡湿了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的铁制头盔,这副光景深深地烙印在仙石的视网膜中。

“叫护理长来!快!”水雷长大声么喝的声音几近惨叫。

仙石的脑海一角呐喊着——得下去看看才行!然而身体好像整个失去了力气似地一动都不能动,仙石抓着扶手好一阵子无法动弹。

船员死了。在我的舰上,在这艘『疾风』上,有船员死亡了。这个现实慢慢地渗入他全身,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愕然地俯视着下方的眼中看到了脸色铁青呆立在原地的风间、往前急奔的鱼雷员长、口中狂叫着什么的若狭的脸,最后他看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行。

他握着已经断裂的拉绳,眼睛凝视着横躺在甲板上的训练鱼雷。看着绳索的切断面,用力地咬紧牙关的行似乎发现到了仙石的视线,把脸抬起来。

仙石没有余裕去思索自己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行的视线。那脸上表现出一抹动摇的色彩,仿佛想诉说着什么,然而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立刻又低下头去,离开了现场。

仙石连转动头部追寻他的身影的力气都没有,在他能站起来之前的那几秒钟,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拉绳断裂的甲板。

3

“……大致的情况我了解了。”

低沉的声音微微地撼动了沉重的空气。仙石茫然地抬起眼睛,看到坐在他正面的宫津舰长的脸。

在四张长桌相对,整备成会议室的士官室里,除了宫津舰长之外,其他的主要干部也都默不作声。包括在宫津的旁边主导议事进行的警卫士官杉浦炮雷长在内,竹中副舰长、横田航海长、酒井机关长坐在上座,沟口训练科长等人则坐在以直角排列的另一张桌子前面。坐在下座的桌子前面的是事故现场的目击者们,坐在中央的是负责指挥鱼雷实射训练的水雷长和风间水雷士。在紧张得好像一吹气就会倒下来的风间的旁边是负责管理索具类的若狭掌帆长,他顶着不悦的表情看着正前方,旁边是仍然面无表情的行,而仙石也在座。下午的训练暂时中止,笼罩着阴郁气息的舰内似乎停止了一切活动,然而从脚底下传来的机关的轻微作动的声音明白地显示『疾风』正以原速继续往北航行。

发生死亡事故的消息应该已经由队司令经由群司令传到自卫舰队司令部去了,在决定今后的应对方式之前,以舰长为议长所召开的紧急事故调查会议已经听过相关者和目击者的证词了。

“掌帆长。再问你一次,索具的检查没有问题吧?”

宫津打破沉默说。若狭看着前方,立刻回答“是的”。

“听说要强行进行实射训练之后,已经重新检视过包括扬艇机在内的所有用具。由隅山二曹和今井士长一起进行检视。”

若狭大胆地用了“强行”两个字,干部们的脸部表情都突然地一颤。在海相恶劣的情况下进行训练,结果夺走了菊政的性命。若狭似乎将强行压抑下来的怒气藏在表情底下,无言地这样抗议着,但是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如果绳索没有断裂的话训练鱼雷的扬收应该可以顺利完成的。果然杉浦展开了反击。

“可是,事实是拉绳断裂了。”

“掌帆长,你认为原因何在?”

宫津不理会杉浦,静静地问道。

“我……不知道。”若狭低垂着眼睛回答。“唯一能确定的是绳子并不是因为磨损或疲劳而断裂的。从断面附着着微微的烧焦痕迹来看,看起来像是被烧断的……”

经过专业训练的资深海曹的一句话顿时撼动了会场的空气。横田航海长不由自主似地把身体往前探,提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你是说……有人故意用火烧绳索,让绳子容易断裂?”

“不是,”若狭说:“要说有人烧过绳子,烧焦面又太小了。举例来说……用烧热的刀子之类的东西来切断的话,就会形成那样的切断面。”

出席者们都面面相觑,士官室里充满了和邻座的人互相擅自推测的窃窃私语声。仙石什么都没办法想,凝视着残留有血的感触的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