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肃清的教室(第61/65页)

上楼梯的时候,我看到了画像上,首任校长的脸,今天他坚定地直视前方,一副不想看到我的样子。

我上了二楼,走进教室。看到了留给我的信息。黑板被“肃清!”两个字所占据,在一个角落上,用小字写着我的名字。

“啊……混蛋,怎么会这样子哟!……”

随后,哀伤的音乐声响起,就像在呼应黑板上的文字一样。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幻听,但马上就意识到那是真的。

《葬礼进行曲》,贝多芬第三交响曲《英雄》的第二乐章。悲怆的旋律回荡在耳畔,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种每一个音符,都充满着恶意的乐曲。

“混帐东西,你要耍我耍到什么时候啊!……”

我来到音乐教室,猛地打开门,进去一看,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钢琴上的贝多芬像,正冷冷地看着我。

不对,音乐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对了,是广播室。

混蛋,又被耍了!……

我跑到一楼,冲进手工教室旁边的广播室。在这个没有开灯的黑暗小屋里,留声机上的唱片,正在不停地转动着。

我拔掉电源,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我打开电灯,想寻找制造恶作剧的人,但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唱片的外壳,被随意地立在桌子上。果然是贝多芬的《英雄》。富特文格勒①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演奏。富特文格勒富有哲学家气质的面孔,在严厉地责问我为何中途把乐曲打断。

①威尔海姆·富特文格勒(Wilhelm Furtw?ngler,1886年1月25日—1954年11月30日),德国指挥家,作曲家,出生于柏林一个书香世家。早期的指挥生涯,是从地方歌剧院开始的。在指挥上,富特文格勒受到浪漫的比洛和精确的尼基什的影响很大,从而揉成自己内在的、抒情的指挥独具特点,成为德国音乐指挥学集大成者。1954年11月30日,他肺炎发作,病逝于巴登,享年68岁。

(过去)

(工作日志摘要)——十月十八日

运动会结束了,我能感觉得到,周围的人,对我越发疏远。

焚烧炉里出现人骨?

我现在就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黑板上的“肃清”两个字,第二天被擦得干干净净。我向广播部的人打听了《英雄》的事情,他们说根本就没有这张唱片,并反而对我更加怀疑。

“老师,您真的很奇怪啊!……”

这样的流言也传到了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们也不再认真听我的课了。我被彻底地无视、孤立了。事到如今,全校上下,都对我冷眼相待。同情我的,只有勤杂工竹泽先生一个人。我心中无限悲凉。

那天,我上完第一节课,准备回教员室的时候,竹泽先生偸偷叫住了我。

“老师,能不能过来一下!……”

“有什么事情吗?”

“先别问了,来吧来吧。”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急迫。

我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就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竹泽先生来到后院,在焚烧炉前停住了脚步,他转身对我说:“老师,这是什么东西啊?”

遍地都是焚烧后留下的灰烬,他蹲下身,用火筷子在灰烬中来回扒拉,很快就夹出一个块状物。

“这个看着像什么东西呢?”

“像是骨头吧。”

“老师你也觉得像骨头吗?”

“是啊,大概是某种动物的骨头吧。”

“是体型相当大的动物吧,比如狗之类的。老师,有人把这个扔进来了!”

我们并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什么动物,所以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但是,这件事却在学生中间,立即传得沸沸扬扬。我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传出去的,有人自始至终都在暗中,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恐怖新闻?——十月十九日

焚烧炉出现人骨

昨天早上,勤杂工发现有人把人骨,扔进了青叶丘初中的焚烧炉里。

太可怕了,居然是人的骨头!……

是谁的骨头呢?……本报编辑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查明了其相。不是别人,正是从家中失踪的长谷川美玲的骨头,

一心寻死的她,想必是自己躲进了焚烧炉里,谁都没有发现,她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

啊,真是太恐怖了!……

引发这起悲剧的,就是那个家伙。说起来,诸位很快也会有所觉察的吧。

读完要烧掉。

(过去)

长谷川美玲自杀的流言,迅速传遍了全校。学生们似乎都在说,自杀的她的尸骨,在焚烧炉里被发现了。

我从教导主任那里,听说了这个流言。

“混蛋,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一口否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的父母不可能什么都不说,而且,警察肯定也会着手调查的。”

“那么,那个骨头是什么骨头啊?……肯定是动物的骨头吧。”教导主任一脸嘲弄地说。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

在焚烧炉中发现的骨头,现在存放在竹泽先生那里。

“还是应该找人来鉴定一下比较好。”教导主任表情严肃地说,“要是查出没事的话,流言自然就平息了。”

“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呀?”

“也许吧,不过这种闲言闲语,必须要扼杀在萌芽时期才行。”

“那就这样吧。”我提议道,“让小野田老师检查一下……怎么样?”

“嗯,也好。就先这么办吧。”

教导主任走到理科老师小野田的座位前,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小野田理解地点点头,站起来和教导主任一起,匆匆离开了教员室。

趁这个机会,我给长谷川美玲家打了一个电话,我不相信她死了,我想听到她的家人,亲口证明这个流言是假的。

接电话的是她母亲。一听到是我,她彬彬有礼的语气,立刻尖锐起来:“畜生,你有什么事?”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无法消解的愤怒。

“我想问问美玲君的情况怎么样了。”

“美玲没事,请你不必挂心。”

“身体基本恢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