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30/40页)
史廉生再倒了一杯威士忌,轻轻叹了一口气。
五分钟后,军靴的声音从阶梯上传了下来,秋庭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史廉生的眼前。在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皮革公文包。那是他先前用来收藏的两把手枪,外表看来平凡无奇的包。
“看来我必须申请正式的逮捕令了,史廉生先生!”
史廉生坐在椅子上问道:
“找到什么可疑的物证了吗?”
“整个小阁楼里,充满了可疑的物品。现在拿在我手里的,只是一个最明显的物证罢了。你能解释一下这个公文包是怎么一回事吗?”
秋庭将公文包放在桌上,打开它的盖子。公文包内里的黑色天鹅绒表面,有明显因装过东西而产生的压痕。
天鹅绒的纤维,可能是因为长期被挤压的缘故,在表面的地方泛着白光。白色的那一块,显现出过去里面所装物品的形状——那是一把大型半自动手枪以及左轮手枪。
“以你的工作性质来说,这应该不是必需的东西吧?”
“你已经开始审问我了吗?”
“我想比起在审讯室谈话,这样聊天应该比较轻松吧!”
“你如果想带我去审讯室的话,那不妨试试看。”
“那名叫斋藤的男子,现在人在什么地方?他不久前还在这里,现在应该还在这里吧!”
“我不知道。”
“公文包里面的东西跑哪去了?”
“其中一样在……”史廉生点点头,从牧师服下取出美军制式手枪,“这里。”
秋庭屏住气息,瞪大眼睛看着史廉生。一瞬间,玻璃窗破裂了,飞溅的碎玻璃撒满了整个房间。不仅仅是一处的玻璃破裂,包括东侧的上下推拉窗,以及南侧的法式玻璃窗,全都被打碎了。从破裂的窗户里,伸进来像是黑色铁棒的东西——那是步枪的枪身。
史廉生毫不在乎地握住手枪,将它从桌上举了起来。
大门被撞开了,一名宪兵队中士冲了进来。他是先前在南京还有上一次的结婚典礼都出现过的、接受秋庭指挥的男子,名字好像叫做矶田。矶田双手握着枪。
“美国人!”矶田将枪口对准史廉生,大吼了起来。
秋庭说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现在看来只是测试史廉生的一个陷阱。或许,搜查期间,为了不让任何可疑的男子悄悄逃掉,宪兵队一整个分队的人马,已经将整个教会团团包围住了吧!
秋庭平静地说道:
“把枪交给我吧。史廉生先生。对我开枪,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史廉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金属块。与其说它的颜色是黑色,倒不如说是深灰色还比较适当。就光泽方面来说,它是一把散发着青光,看起来相当粗犷的金属制武器。它不只是有着相当的重量,同时也是拥有强大破坏力的射击兵器。史廉生已经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而将这把枪拿在手上的,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在秋庭来之前就已经将它拿在手上,还是在那之后才拿起它的。
“呵,”秋庭继续说道,“你似乎已经承认,自己是间谍组织的一员了。总而言之,按照规定,请你跟我一起回总部接受调查吧。”
史廉生抬起了自己的眼睛,秋庭的脸在他的眼中,看起来是那么模糊不清,这应该是喝醉酒所导致的吧?不仅如此,史廉生感觉到,似乎有另一种特别的东西,正在视网膜里操控着自己的意识,使得眼中的世界看起来是如此不透明、扭曲、混沌,甚至支离破碎。
史廉生缓缓用双手举起手枪,移到胸口附近。秋庭十分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史廉生。就像是看到自己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一样,嘴张得大大的。
史廉生用枪口对准自己的喉咙,用力扣下了扳机。冲击力贯穿了他整个头部,只见他的头发全都立了起来,接着整个人连人带椅,往后栽了下去。
秋庭保少佐惊愕地站起来。连确定脉搏是否跳动都不用,秋庭便能够立刻判断出,史廉生已经当场死亡了。
枪口垂直抵住下巴,扣动扳机。美军制式手枪四五口径的子弹,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史廉生的大脑。击碎了头盖骨后向外飞出。史廉生的尸体仰面朝天,躺卧在木制地板上,右手还握着手枪,在他的头底下,鲜血正汩汩向外流,就连天花板也沾了无数血滴。
矶田中士站在秋庭旁边,一脸茫然地看着史廉生的尸体。他似乎还不太能相信,这名美国牧师竟然会突然选择自杀。秋庭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基督教徒,特别是圣职人员自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管是日本的国防保安法也好,治安维持法也好,或者是宪兵队的盘问,有必要怕成这样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理由?
“矶田!”秋庭回过神来说,“封锁这个教会,保持现场的状态。还有赶紧跟美国大使馆联系,让美国人陪同勘察现场。”
“为什么?”矶田中士问道,“有必要费这么大工夫吗?”
“日美关系紧张,冲突一触即发,如果处理稍有差错,很容易成为开战的借口。因此,要让美国人知道,他是自杀身亡,并不是我们宪兵队动手的,必须让他们确认清楚才行。”
“明白了。”
秋庭打电话给宪兵队本部说明事情原委,并请求支持。美国大使馆方面就通过外务省去联络。大约一小时后,美国大使馆的书记官就会赶到现场来处理吧。想想看,一名有间谍嫌疑的美国人用手枪射击自己的头部自杀,而且是在日本宪兵队的面前,可想而知,美国人一定会怀疑是否有他杀的嫌疑。外务省听到了这个消息,大概也会引起一阵惊慌失措吧!毕竟,当下正处在随时都有可能日美断交这个特殊时期。
挂上电话后,秋庭再次向矶田说:
“矶田,你马上离开东京。”
“是。”矶田挺直腰,“请问要我去什么地方?”
秋庭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残留在阁楼小房间里的笔记。当时,那张纸落在房间里日本地图的上方,是一张写破了的纸。从纸的内容可以判断出,房间里的这个人,正在规划着某种旅行或是长距离移动的计划。笔记纸上用罗马字这样写着:
AOMORI → H 2DAYS?
秋庭答道:
“总之,你先到青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