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16/33页)
“请稍微听我说一下!如果是马铃薯的话,我会付钱的!”贤一郎一边说着,一边缓慢地站了起来。就在同一时间,他的左手钩住了锅子的把手。锅子在火炉上整个打翻了过来,液体淋在燃烧的薪柴上,发出“咻”的声音,热水和热气四处飞散。
室田露出吃惊的表情,看着被打翻的锅子。
接下来的瞬间,贤一郎往室田的身上飞扑了过去。他用左手拨开室田的枪后,挥出一记正拳击中了室田的下巴。室田一个踉跄,朝着背后的墙壁倒去。贤一郎从他手上取走枪,往旁边一丢,然后用膝盖狠狠地顶撞着室田的腹部。两次、三次……室田的体格很好,大概还受过一些不完全的格斗训练,面对贤一郎的攻击,他完全出于防守状态。
贤一郎对在地上打滚的室田,施以更加猛烈的拳击,室田畏怯地用双手覆盖住脸。
该用小刀了。
就在贤一郎抽离拳脚的那个瞬间,室田乘着空当跳了起来,朝贤一郎撞了过去。贤一郎的身体直接撞上了火炉,炉子脱离烟囱,倒了下去,柴火也到处散落在地板上,飘出的灰尘飞扬在整间屋子里。贤一郎身子一扭,闪过了飞来的柴火。在两人身边咫尺之处,一根烧了一半的柴火在地上滚动着。室田伸出手,打算抢枪,而贤一郎则是挥舞起那根烧到一半的柴火,往室田的脸上打去。烧得通红的柴火尖端拍打在室田的脸颊上,室田禁不住惨叫一声。
贤一郎取出小刀,再次往室田身上扑过去,室田也怒气冲天地迎了上来,他那刺鼻的汗味,不断刺激着贤一郎的嗅觉。室田空手接住贤一郎攻击过来的小刀,贤一郎的左臂被扭开了。
又是左手吗……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窜了上来,贤一郎为了保护手臂,整个人倒向地上。
“混账家伙!”室田抓住掉到一旁的枪站了起来。由于背着门口光线的缘故,此刻的室田,看起来很像头直立着的大熊。室田左边脸颊上的皮已经剥落了,露出红色的肉;在他的眼里映着散落在地板上、烧成赤红色的熊熊柴火。
“我要杀了你!”
室田将枪托靠在肩上,枪口直接对准了贤一郎的胸部不动。
贤一郎摆出防御姿势。
在室田扣下扳机前,必须冲过他身边才行,如果能够成功跳起来的话,那么形势就会逆转了。
就在这时,室田庞大的身躯,忽然间猛烈地向前弹了出去,在他的背后,似乎有股很强大的力量突然撞击而来。贤一郎的身子转了个半圈,避开了室田的撞击。只听见室田的身体发出巨大的响声,在贤一郎刚才横卧的地方倒了下来,在他身后揪着他身体的,是宣造。宣造的右手,刚好落在室田的颈部后方,在那里清晰可见刀子的刀柄。
贤一郎挪开身体,改变姿势。室田脸朝下俯卧着,身体不住地痉挛,从脖子附近,喷涌出大量的鲜血。看这个情形,再过几分钟后,室田一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吧!屋内到处传来阵阵木头和衣服烧焦的味道。
宣造站起身,拔出插在室田脖子上的小刀。那是把有着鹿角做的刀柄,看起来经常被使用的狩猎用小刀。宣造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对贤一郎说道:“我因为你的那一番话,所以追了过来。室田就走在我的前面,往你去的那个小屋方向走去。你没有注意到,对吧?”
“我明白了。”贤一郎一边为宣造苦恼的表情感到不知如何是好,一边说道,“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你现在也没有回头路了。”
“反正,我本来就打算要离开这个岛,现在只是稍微提早了一点而已。”
“我这几天就要离开,在那之前还可以请你稍微帮一下忙吗?”
“当然了,只要你开口就行。”
“赶快收拾好尸体,然后,这个……”贤一郎指指房间里那只茶色皮革的皮箱说,“这皮箱可以放在你的房间里吗?今天晚上我会来拿的。”
“里面是什么?”
“收音机和钱。”
“嗯。”
“收音机是用来收听从上海传来的朝鲜语广播,可以了解朋友的情形和运动的状况,金币则是伙伴们的逃脱资金,由我来负责保管。”
“说不定,你真的是……”宣造反复看着贤一郎的脸后,说了这样一句。
“怎么了?”
“说不定,你对日本而言是个大恶人。就像是间谍或是共产党人之类的。”
“好了,年轻人。”贤一郎像是说教似的说着,“虽然你刚刚已经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相当清楚这一点,不过我还是得说,不管这个国家的警察或是政府用什么眼光看我,又做了些什么举动,都不足以构成我跟你联手合作的障碍。我们不管在哪里,都是不被这个国家接纳的族群的一员,也是绝对不会被这个国家正眼相待的边缘的同志。因此,不管特高那些人怎样称呼我都无所谓,请你不要用特高的标准来看待我。”
“我知道,不管你是间谍也好,还是共产党人也好,我都打算跟你一起走到底。”
贤一郎拍着宣造的肩膀,用开朗的声音说道:“你是说真的吗?我可是间谍,又杀了人哦!”
宣造听后了之后,也露出微笑应道:“我是可利鲁人,也杀了人。”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两个人相互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笑了起来。
“好,宣造。等一下你要帮我把这里恢复成平常的样子。这家伙就算不见了,也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当然,也没有人会想到是你杀了这家伙。如果有人怀疑的话,到时候就逃跑吧!”
“你说这话,好像你已经很习惯了一样。”
“还好啦!总之,先擦掉血迹,然后用仓库里的帆布把尸体包起来。”
宣造将小刀收入腰间的刀鞘内,站了起来。回到小屋后,贤一郎直到黄昏为止,都没有和有纪见面。在这段时间里,他不是在放牧地散步、望着马舍内的马、帮宣造的忙,就是偶尔朝单冠湾方向望去,监视机动部队的动静。打斗及杀人后,情绪会显得异常敏锐,同时也会格外亢奋。因此,如果可以的话,要尽可能和有纪保持距离。贤一郎自己很清楚,就算是在情报员训练课程中,只要遇到演技方面,他一向都不是一个好演员。日落之后,贤一郎走进驿站大厅里,在火炉前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