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14/33页)
贤一郎离开望远镜,摸着下巴上杂乱丛生的胡子渣儿。
非得要将集结在此的日本海军舰队的详细情形,用暗号的方式回报给上级不可。因此,必须要先确认在这单冠湾乃至于择捉岛的哪里有发电机,然后还要回去湖畔的小屋拿回通信机才行。到底哪里会有发电机呢?在这个靠油灯生活的海湾里真的能够弄得到像发电机这样的机械吗?
贤一郎从窗户,望着沿海岸线林立的建筑物,在右手边是派出所、邮局、小学校,然后是水产公司的作业场和仓库群,在它的对面则是一般的民家。往左手边,越过灯舞桥是捕鲸场和罐头工厂。如果说要找发电机的话,在水产公司的作业场或是捕鲸场那边应该会有吧!
过了中午,又有两艘军舰驶进了单冠湾。那是两艘利根型的巡洋舰。由于利根型只建造了两艘,因此舰名马上可以确定是“利根”和“筑摩”。它们好像是在集结的舰队后方,担任护卫的工作。至此,在这个单冠湾集结的舰船数量,如果不计海防舰国后号的话,总计共有二十七艘。另外还有两艘到三艘的潜舰。到了明天,这个数量可能还会继续增加。必须要准备赶快发出电报。
这天夜里,晚餐结束后喝茶聊天的话题果然是围绕着入港的那支舰队为中心在打转。有纪和宣造揣测着演习的目的和意图,热烈地讨论着,而金森则是忠实地扮演着听众的角色,然后,两人的谈话得出了一个结论:支那事变尚未告一段落,但日本却似乎又要和美国、英国进行新的战争……
宣造最后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着:
“看来,我回北千岛的时间得提前了!我才不要被军队征召然后战死呢!”
有纪说道:“如果只是在这个国家里逃亡的话,不管逃去哪里都是一样,早晚都会被赤纸【赤纸,是日本用来征召后备军人的征兵令。】和特高追上的。”
金森像是有点惊讶地看着宣造的脸。有纪急忙解释着说:
“宣造是可利鲁人,他对于自己是日本人这件事,似乎并不怎么认同。”
宣造又补充说明道:“我爷爷他们从北千岛的占守岛上,被迫迁往色丹这个地方。待在这个国家并没有任何好处,还是回到我们可利鲁人原本居住的地方比较好。既然你也是从朝鲜来的,那么应该能够理解我这样的心情吧!”
有纪像在教训宣造似的对他说道:“这话不要在别人面前随便说比较好。姑且不论这座岛上的居民,内地的人对于非国民【非国民,指和战争唱反调,怠懒无用,不配称为国民的人。】可是很不友善的呢!”
有纪可以感觉得出,金森正用兴味浓厚的眼神注视着宣造。然而,那仍然是如同狐狸一般闪闪发光的眼神,仍然是有如眼前出现猎物般、兴致勃勃的神色,仍然是仿佛察觉到眼前出现某种诱饵时的警觉目光。
当有纪想确认他眼神的真意时,金森已经从宣造那里移开视线,转而端起了手上的小茶杯。
第二天的二十三日,贤一郎一起床后,马上就拿出望远镜,靠到了可以观望海湾的窗户边。
舰队还是维持着和昨天一样的阵形,顶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在单冠湾里下锚。战列舰、驱逐舰和航空母舰全都正确地维持在和昨晚相同的位置。
当贤一郎将望远镜朝向单冠湾的入口右方时,他看见了另外一艘航空母舰的舰影。那艘航空母舰正一边打着信号灯,一边驶入单冠湾。那应该是航空母舰“加贺”。在贤一郎持续地监视下,“加贺”终于在已经下锚的航空母舰阵形后方也跟着下了锚。这样一来,在单冠湾集结的日本海军航空母舰合计共有六艘,这可以说是日本海军所持有的全部航母当中,高达三分之二的兵力。
贤一郎看见,从湾内停泊的各类船舰上,一艘一艘的内火艇,正分别往赤城号的方向驶去,看样子是要召集军官前往旗舰。这些舰队应该在今天或是明天就会出发吧!无论如何,自己必须赶紧将通信文组成暗号,用最快的速度发出第一封电报。吃早餐的时候,贤一郎向有纪问道:“我看到有个鲸鱼罐头工厂,那边现在还在营业吗?”
有纪一边吃饭一边说道:“没有了,九月的时候捕鲸季就会结束,到明年夏天为止,都会一直空着。怎么了?”
“我想说,那边可能会有工作嘛!”贤一郎撒了个谎,“说得也对,冬季本来就是休息的时候嘛!”
“你做过解体鲸鱼的工作吗?”
“没有,和用鱼叉射鱼是不一样的对吧?我想,应该不至于会太难吧!”
“抓鳕鱼的时期已经快开始了,不过我并不鼓励你去。冬天的北太平洋是很危险的,会搭上鳕鱼船的,大概就只有北海道那些粗豪的渔夫而已。”
“那座工厂应该有专门处理发动机或发电机的工作可找吧?”
“这个嘛,有没有专门负责那方面的人,关于这点我并不清楚。”
“他们工作的时候会用到发动机吗?”
“会使用。因为制作罐头时需要大型的锅炉,同时也需要汽油发电机来驱动电灯。”
贤一郎再进一步地追问道:“那些设备在冬天期间会搬走吗?”
“不会,好像就一直放在那里,直到明年工作开始。”
贤一郎的问题就到此为止,如果再继续追问下去的话,有纪一定会开始怀疑吧!虽然还想要再多获得一些情报,但在此刻不忍耐是不行的。
贤一郎说道:“等下我想到村子后面散散步。最近每晚上床睡觉时,总觉得自己的脚变得很迟钝。”
“不要上山哦!如果被看到,会被大炮射击的哦!”
“别担心,我只是在附近散散步而已。对了,像宣造这样的年轻小伙子,为什么要住在那样的小屋里呢?不是很不方便吗?”
“那孩子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顾虑到自己是可利鲁人的关系。从内地来的客人当中,难免会有些讨厌千岛爱奴人的,甚至,也有些人连跟爱奴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或是同用一个浴池都觉得不舒服。在这里面,也曾经有人对着宣造说过很过分的话。你应该也曾经不只一次遇到过这种经验吧!”
“嗯,我可以想象那孩子的心情。”
中午过后,贤一郎从驿站后面走进马棚,刚好,碰上宣造正在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