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之章:加贺恭一郎的独白(第7/11页)
“可以让我们看一下那本相簿吗?”我问。
日高理惠抱歉似的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结婚的时候,那本相簿,还有初美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被我先生送回了初美娘家。或许寄去加拿大的行李里还能找出一两件这样的东西,不过我实在不确定。反正不久那些行李又会被退回来,到时我再找找好了。”
可见日高邦彦对新太太还很体贴,应该这样解释吧。被问及这点的日高理惠并不怎么愉快地说道:“或许外子是体贴我,不过,我个人对于他保留初美的东西并不怎么排斥,因为我觉得那很正常。但我很少从外子口中听到初美的事情,怕是因为谈论她会让他感到痛苦。所以我也不太敢提这个话题,这并非出于忌妒,只是觉得没必要。”
她讲这番话时好像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对于她的说法,我并未照单全收,总觉得有一半并非出自真心。
她对我们持有她丈夫前妻的照片相当好奇,询问这是否和案情有关。
“目前还不清楚,但这张照片是在很奇怪的地方找到的,所以我们就顺便调查一下。”
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当然无法满足她的好奇心。“你所说的奇怪地方是哪里?”
我当然不可能告诉她是在野野口修家里。“这个还不方便透露,对不起。”
她好像运用女性特有的直觉自行推理起来,继而露出惊诧莫名的神情,说:“我想起替外子守灵的那个晚上,野野口先生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
“他问我录像带放在哪里。”
“录像带?”
“一开始我以为他问的是外子收集的电影,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好像是采访时所拍的带子。”
“你先生采访时会用到录像机?”
“嗯,特别是采访动态事物时,他一定会带录像机。”
“野野口问带子在哪里?”
“是的。”
“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好像已经送去加拿大了。和工作有关的东西全是外子负责打包的,我不太清楚。”
“野野口怎么说?”
“他说,行李寄回时请通知他。他解释道,有一卷工作要用的带子寄放在外子那里。”
“他没有说里面拍的是什么吗?”
“没有,”日高理惠试探地看着我说,“或许某人在里面。”
某人?她是指日高初美吧,不过我并未加以评论,只请她在行李从加拿大寄回时通知我们一声。
“野野口还和你讲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话吗?”说这句话时,我并未抱多大期待,只是随口问一下。
没想到日高理惠稍微迟疑后回答:“老实说,还有一件事。是更早之前了,野野口先生曾提到初美小姐。”
我有些惊讶。“他提到些什么?”
“有关初美小姐的意外死亡。”
“他怎么说?”
日高理惠犹豫片刻,随即好像下定了决心:“野野口先生不认为那是单纯的意外,他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引起我的关注,我拜托她再说清楚一点。
“没有什么更清楚的,他只是这样说。当时我先生刚好离开座位,很难得地只剩我们两个独处,我已不记得他为何会提到这个,只是这句话让我一直忘不了。”
这句话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意外,那又是什么?当时他说了吗?”
“嗯,我也问了,问他是什么意思。但他好像话一说完就后悔了,要我忘了那句话,也请我不要告诉外子。”
“结果你怎么做?跟你先生说了吗?”
“没有,我没说。刚才我也提过,我们总是避免谈初美的事,况且这种问题也不好随便问。”
日高理惠那天的判断应该没错。
为策周全,我们拿相片给熟悉日高初美的人确认,譬如经常出入日高家的编辑和邻居,结果大家都说确实是初美。
问题来了,野野口修为何会有日高初美的照片?
光凭这个还不足以得出任何结论。把围裙放在野野口家中、从他那里获赠项链、曾经打算和他共赴冲绳的女子会是日高初美吗?那时她已是名作家日高邦彦的妻子,他们俩应算是外遇了。野野口修与日高邦彦再度相遇是在七年前,而日高初美于五年前去世,他们俩确实有充足时间培养感情。此外,在野野口修家中找到的旅行申请表上面写的名字之一为野野口初子,会不会是日高初美的化名呢?
这些虽是我个人的看法,但我觉得它们绝不可能和此案毫无瓜葛,而野野口修死都不肯透露的犯罪动机肯定也与之有关。
我认定野野口修为日高邦彦捉刀的事绝对没错,因为很多证据都指向这一结论。只是,他为何甘于接受这样的待遇呢?我怎么都想不通。根据警方掌握的资料,野野口未曾从日高那边拿过什么好处。此外,在最近与编辑的访谈中,我也得知作家不可能出售自己的作品,比起钱,世人的肯定重要得多。
莫非野野口有重大把柄落在日高手里?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什么?
这时,我不得不想到他与日高初美的关系。当然,因为这样就推论日高邦彦发现了奸情,以默许为条件,要挟野野口修替自己代写作品,未免太过牵强。毕竟,初美死后,野野口依然持续为日高提供作品,这又如何解释呢?
不管怎样,有必要查明野野口修与这两人的关系。可惜他俩都已过世,无法当面问个清楚。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日高理惠的话突然映入脑海。她说野野口修认为初美的死并非单纯的意外。他说这句话是何居心?如果不是意外,又会是什么?
我开始着手调查那起交通事故。
档案资料显示,五年前三月的某天,深夜十一时左右,日高初美在前往便利店购物途中惨死于卡车轮下。事故现场刚好是弯道,当时又下着雨,而她打算穿越的马路并未画上斑马线。
警方的结论是,这起意外肇因于卡车司机的疏忽。对于一方是车子、一方是行人的交通事故而言,这是非常合理的判决。不过根据记录显示,司机好像并不承认是自己的过失,他坚称是日高初美突然从拐角冲出来。如果这是事实,找不到现场目击者的驾驶员可算是倒霉了。这份供词不足采信,因为处理交通事故的警察都知道,几乎所有撞死人的驾驶员一开始都会推说是行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