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7/15页)
“我就是想找他谈谈。”
“谈谈罗尼吗?”雷布思问这话时,麦考尔看着他。麦考尔开始集中注意力听,雷布思是一边询问特蕾西,一边给麦考尔介绍情况。特蕾西点点头。
“可能很蠢,但是我必须得找个人谈谈。”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了。是他先挑起来的。说是我害死了罗尼。”她抬头看着他们,不是请求的目光,只是为了证实她没有撒谎。“这不是真的!但查理说我应该看住罗尼,不让他注射那东西,把他从皮尔缪尔带走。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呢?再说罗尼也不听我的啊。我感觉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没有人能说服他。”
“你是跟查理这么说的吗?”
她笑了,说道:“没有。我刚刚才想到的。每次都是吵完了,才想到刚才该怎么说才好,不是吗?”
“我深有体会,亲爱的。”麦考尔说道。
“所以,你开始骂他……”
“不是我挑起来的!”她冲雷布思吼道。
“好,”他轻声说道,“查理先骂的你,然后你就回嘴,他就打了你,对不对?”
“是的。”她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或许,”雷布思进一步问道,“你还手了?”
“我尽力了。”
“这才是好孩子!”麦考尔说。他正围着屋子转,掀开每一个沙发垫子,翻开旧杂志,蹲下来拍打每一个睡袋。
“别讨好我,你这个混蛋!”特蕾西回嘴。
麦考尔愣了一下,抬起头,一脸惊讶,转而又笑了,继续拍打下一个睡袋。“啊哈。”他一边说一边拎起空睡袋里面的东西。一个小塑料袋滚出来,掉到地上。他捡起来,满意地说,“稍微收拾一下,这房子就像个家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特蕾西盯着袋子说。
“相信你,”雷布思说,“查理跑了,是吗?”
“是的,邻居们肯定是闻声,给猪……我是说,报警了。”她目光游离,不再看他们二人。
“更难听的称呼咱都听过,是不是,约翰?”麦考尔调侃道。
“没错。然后警察来到门前,查理从另一个门跑了?”
“对,从后门跑了。”
“好吧。既然来都来了,我们还是好好看看这个房间吧,真没想到查理还真有个住所。”
“好主意!”麦考尔回答道,开始掏塑料袋里的东西,“无风不起浪嘛!”
查理的房间收拾得挺像样,里面有一个睡袋,一张桌子,一盏台灯。屋里堆满了书,雷布思从来没有在一个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见过这么多的书。书一排排摞起来,从地板一直垒到墙上,摇摇晃晃的,像好几根柱子。很多书都是从图书馆借来的,早就过期了。
“逾期这么久,还不知欠了纳税人多少钱呢。”麦考尔说。
各种各样的书,经济类、政治类、历史类,还有些关于巫术、魔鬼崇拜的大部头,这些大部头有的读过,有的没怎么读过。但是没有什么小说。大部分书读得都很仔细,画满了线,空白处写满了铅笔做的笔记。桌上有篇写了一半的论文,是查理大学里的课程作业,主题看上去是要把巫术与现代社会联系起来。但在雷布思看来,大部分纯粹就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你好,有人吗?”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两个年轻探员正在爬楼梯。
“你们好,在这儿呢。”麦考尔应答一声。然后把一个超市购物袋里的东西倒在地板上,笔、玩具车、烟盒、一个木球、一团棉线、一个随身听、一把瑞士军刀,还有一个相机通通滚了出来。麦考尔弯下腰,用大拇指和中指捏着相机,把它拾了起来。相机款式不错,是35毫米的单反相机,制作精良。他冲雷布思晃晃手中的相机。雷布思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接了过去,转向特蕾西。特蕾西双臂抱在胸前,倚着门框站在门口,冲他点点头。
“对,”她说,“是罗尼的相机。”
两个探员也到了楼上。雷布思接过麦考尔递过来的购物袋,把相机放进去,小心不抹掉上边的指纹。
“托德,”他吩咐认识的那个探员道,“把这位小姐带到大伦敦路的警局去。”特蕾西张了张嘴,要说点什么。“这都是为了你好,”雷布思对她说,“跟他们去吧,我会尽快去看你的。”
她似乎还想抱怨几句,但只是想想而已,最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雷布思听着她和两个探员下了楼。麦考尔还在搜屋子,但并没有刻意找什么。两项发现足以使他们继续调查下去。
“无风不起浪。”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今天跟汤米共进午餐了。”雷布思说。
“我的弟弟汤米吗?”麦考尔抬起头来,雷布思点点头,“你的待遇不错啊,15年了,他可从来没有带我出去吃过饭。”
“我们在艾瑞餐馆吃的,”麦考尔闻听,吹了一声口哨,“商量沃森的缉毒运动。”
麦考尔说道:“噢,汤米为缉毒运动大出血了吧?我还是嘴下积德吧,想当年,他也帮过我。”
“他喝得有点高。”
麦考尔轻轻笑了,说道:“他是一点儿也没变。谁让他有钱呢。他的运输公司运作好极了,能自动运作。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没日没夜地围着公司转,一天工作24小时,一年工作52周。现在好了,他想不去就不去。他的会计还建议他休一年的假呢。你能想象这样的事吗,就是为了少交点税。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摊上这种好事,约翰?”
“这话你是说对了,托尼。”雷布思手里还拿着那个购物袋,麦考尔冲着袋子努努嘴。
“可以结束了吗?”
“起码能提供一些线索,”雷布思回答,“我还得查一下上边的指纹。”
“我能告诉你都能找到什么,”麦考尔说,“无非就是死者和查理这小子的指纹。”
“你忘了一个人?”
“谁?”
“你!托尼,别忘了,你可是直接用手拿的相机。”雷布思回答。
“哦!抱歉,我没想——”
“算了,没事!”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点线索了。值得庆祝一下。你饿不饿?我可是快饿死了。”
他们走出房门时,一根柱子终于撑不住倒了下来,书摊了一地,就像是倒下的多米诺骨牌,等待重新洗牌。雷布思闻声又打开门,向屋里扫了一眼。
“鬼。”麦考尔说道,“里边就只剩下鬼了!”
屋里根本就没什么起眼的,跟他期待的很不一样。不错,墙角有一盆花,窗户上挂着黑色的百叶窗,塑料写字台上摆了一部打字机,打字机上落满了灰尘。但是,这里只不过是廉租房的二层,所有的设计都是为家居用的,根本就不适合办公用,更别说用作什么工作室了。福尔摩斯绕着所谓的“接待室”转了一圈,前台的可爱秘书(一看就是辍学的学生)去请“高摄”了。起码她是这么说的,“高级摄影大师”。要是员工不尊重你,或者至少不敬畏你,那纯粹是老板自己不对劲。当然,里边的门一开,当吉米·霍顿一出来,福尔摩斯就觉得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