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第7/11页)
“你确定照片在这儿?”福尔摩斯小声地问。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腔调,以免显示出自己很怀疑。但雷布思已经过了怀疑的阶段了,在他心里,那些照片已唾手可得了。
“我确定,布莱恩。我都闻到它们的味道了。”
“你确定那不是浴室的味道?”
雷布思转过身看着他,就好像是第一次见面,说:“没准你说得对,布莱恩。你也许说对了。”
福尔摩斯跟着雷布思来到浴室。当雷布思踢开门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呛得他们弯下身子一阵猛吐,浑身不断地抽搐。雷布思从兜里拿出一条手帕捂住脸,弓着身子抓住门把手把门关上了。
“我宁愿忘掉这个鬼地方。”然后又说,“在这儿等着。”
他回来时把领班也叫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塑料垃圾箱,一把铁锨和三个白色面具。他把其中一个面具递给了福尔摩斯,面具上有一条松紧带把塑胶鼻子固定住。雷布思深吸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设备。福尔摩斯刚要说屋里的气味还是很冲,雷布思就又把门踹开了,一脚踏进屋里。领班斜举着一盏工业用灯也进了屋子。
雷布思把垃圾箱拽到浴池旁,示意他们用灯照着浴盆。福尔摩斯差点向后摔到屋子外面。一只红眼的肥老鼠正在啮噬浴盆里的腐烂物质,它尖叫了一声,径直窜到了亮光里。雷布思一挥铁锹把它砍成了两截。福尔摩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摘掉面具,靠着湿漉漉的墙不断地呕吐。他想吸口气,但气味太浓,恶心感不断往上涌。
回到屋子里,雷布思和领班相视着笑了笑,由于面罩的缘故,眼睛周围被挤出了皱纹。他们先前经历过更恶劣的情况——非常恶劣。那一刻,没有人天真地想多磨蹭一会儿,他们开始工作了。领班举着灯,雷布思慢慢地把浴盆里的东西一锹一锹地铲到垃圾箱里。污水从铁锨上哗哗地流下来,溅在雷布思的裤子和衬衫上。他毫不理会,只是专心地工作着。以前他做过更脏的活,在特种空勤团一次失败的训练中执行的任务是他平生做过的最肮脏的工作。相比而言,这就是小菜一碟了。至少现在他是有意为之,而且可能会有一些收获。或者他希望是这样。
与此同时,福尔摩斯正在用手背揉擦润湿的眼睛。透过开着的门他可以看到里面的进展:灯光在屋顶和墙壁上投下两个怪异的影子,一个黑影拿着铁锨正哗哗地往垃圾箱里铲着肮脏的东西。这一幕就像是最近的电影《地狱》(Inferno)中的场景,只是没有魔鬼鞭打受诅咒的工人。但这两人算不上快乐的工作,但至少……嗯,看上去颇有职业精神。主啊!他只要求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偶尔度度假,有一部好车。当然还有内尔。这想法肯定会让她感到好笑。但他现在最不想做的就是笑。
突然他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他看看四周,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笑声来自屋里,是雷布思在笑。雷布思此刻把手伸进那一团脏污里,从里面拽出来一个东西。福尔摩斯没有注意到雷布思戴着长及肘部的手套,只见他立马转身迈着小碎步下楼了。
“找到了!”雷布思大喊。
“外面有塑料软管。”领班说。
“拽过来,”雷布思甩掉包裹上的一些血块,“把管子拽过来,麦克达夫。”
“我叫麦克白。”领班回头喊了一声,向楼梯走去。
在清凉的空气中,他们把包裹竖起来靠墙放着,冲掉了外面的污物。雷布思仔细地凝视着包裹。外面是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像是唱片店里的购物袋;袋子里面套着一层布,好像是衬衫之类的布料;再里面塞着一个东西,外面缠着厚厚的透明胶带,又用绳子紧紧地捆住,中间打着死死的结。
“聪明的小家伙,是不是啊,罗尼?”雷布思拿着包裹自言自语地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聪明。”
在货车旁,他扔掉橡胶手套,同领班握了握手,互相探讨了一下当地的酒吧,并许诺在将来的某个夜晚请他喝酒,再找个漂亮的情人。然后他就朝车的方向走去,福尔摩斯羞怯地跟在后面。在返回雷布思公寓的路上,福尔摩斯一直都不敢开口建议他打开车窗换换空气。
雷布思很开心,就像一个孩子在生日那天早晨收到了意外的惊喜。他紧紧地搂着包裹,衬衫都被染脏了,但迟迟不愿把它打开。现在包裹归他所有,由他决定何时打开包裹。但包裹会被打开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在他们到达公寓的时候,雷布思的情绪又变了。他冲进厨房去找剪刀,而福尔摩斯则找了个借口溜到浴室,把手、裸露的胳膊和脸彻底擦洗了一遍。他感到头皮发痒,真希望此刻站在喷头下面冲洗一两个小时。
他走出浴室的时候,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与他先前听到的笑声相反,那声音有点像是夸张的哭嚎。他静静走进厨房,看到雷布思低着头站着,两手僵僵地扶着桌面,好像借此支撑整个身体。面前的包裹已经打开了。
“约翰,怎么了?”
雷布思的声音很轻,突然之间听上去很疲惫的样子。“这只是一些该死的拳击比赛的照片,就这些,都是该死的体育照片。”
福尔摩斯慢慢走上前来,担心任何声音和动静都会让雷布思彻底崩溃。
“或许,”他从雷布思消沉的肩膀上方窥视照片,“或许那人就隐藏在人群里,在观众当中,海德可能就是其中一位观众。”
“观众都很模糊,你看看。”
福尔摩斯看了看,一共大约有12张照片,照片上两个势均力敌的轻量级选手在决一雌雄。照片并不隐晦,却也没有什么异常。
“或许这是海德的拳击俱乐部。”
“或许吧,”雷布思说,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他之前是那么确信他会找到这些照片,确信这些照片会揭开最后的谜底。这些照片为什么会被谨慎地藏起来,而且保护得很好。肯定有原因。
“或许,”福尔摩斯变得有些恼火了,“或许我们漏掉了一些东西,比如裹照片的布,信封……”
“不要这么愚蠢,福尔摩斯!”雷布思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但立即又冷静下来,“对不起,老天,对不起。”
“没关系,”福尔摩斯冷冷地说,“我去泡点咖啡。我们为什么不再仔细研究一下那些照片?”
“对,”雷布思说着站起身,“好主意。”他朝门走去。“我得去洗个澡。”他转身对福尔摩斯笑了笑,“我身上肯定是臭气熏天了。”
“很有乡土气息,长官。”福尔摩斯也笑着说。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他们经常这样形容法玛尔·沃森。雷布思去洗澡了,福尔摩斯泡咖啡,浴室传出来的声音很是让他妒忌。他又仔细看了看照片,希望能找到一些东西,一些能让雷布思印象深刻的东西,至少能让他打起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