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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赖子晃晃肩头,闪开丈夫的手。
结城朝妻子睨视了一会儿,说:“原来如此。”
赖子拒绝丈夫已经两年了。自从丈夫在外面另设家室以后,这种情况就开始了。
丈夫方才做出的动作,更是许久没有的事了。赖子心里明白,丈夫今晚是有某种意图的。
于是,无论如何要和丈夫决裂的心情,变得愈发强烈了。
走廊里发出推开拉门的响声,那声音来自丈夫的房间。赖子想到他可能要到自己卧室来,不由得浑身一阵紧张。这时,脚步声果然在自己房间的拉门外面停住了。
“我走了。”丈夫的声音很大。并没有拉开门往里看。
赖子起身来到走廊,看到他穿着大衣,正站在灯光昏暗的房门口。
赖子在手插口袋立在那里的丈夫跟前蹲下,把皮鞋摆好。他把脚伸进去,掏出一只手,用长长的鞋拔子在专供脱鞋的石台上把皮鞋穿好。完全是一副傲慢的架势。
“汽车还通吗?”赖子考虑到时间说。
“到大马路上能叫到。”丈夫说。
丈夫不讲明去处,赖子也不打听。这个惯例已持续了许久。
丈夫那高大的背影,映着门外昏暗的灯光,沿着家前的石头台阶走了下去。踏在石阶上的皮鞋声,更增添了深夜的凄凉感。
赖子自己动手作好安歇的准备,心里想着这一下丈夫三四天内是不会回来了。远处传来汽车停下的声音,紧接着又发出了开动的声响,很可能是丈夫乘上了那辆汽车。
赖子回忆起故乡的山川风貌。
山谷里流出来的两条河,在赖子诞生的盆地市区处合而为一。山势和缓,流水驯良。离京都很近,距奈良也不远。
结城庸雄本是该县县议会议长的儿子,与赖子的亲事,是经人介绍,并经事前相处而成婚的。赖子故去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本是至交,所以才劝她结下这门亲事。可是,好景不长,还不到一年,父亲就嗟叹不已了:“庸雄很不成器啊!老子很好,儿子不肖。”
赖子对丈夫感到失望,远比父亲要早得多。
结城根本没心思去从事一项正经的职业。待到身为县议会议长的父亲在地方政治活动中把资金花个精光,家道中落时,他的这种性格就愈发不可救药了。
讨厌任人驱使,这似乎是结城的信条。然而,他却根本不肯面对困难努力奋斗。他喜欢冒险,事业对他来说仿佛一场豪赌。但纵使这样,也毕竟还是赌博。
来到东京以后,他也只是周旋于父亲担任议长时代的友人之间,并且唯有这种巧妙的政治掮客式的本领,使他崭露了头角。
“你要想回来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家来。把你嫁给结城,完全是我的过错!你不必道歉,是我应该承认错误。”父亲常常这样说。
自然,父亲与结城就更合不来了。直到父亲去世为止,结城总是冲赖子讲他的坏话。
尽管如此,赖子还是为结城尽了自己的力量。她多次恳求满脸不高兴的父亲,为结城拿出了数量可观的资金。
可是,结城职业道路上的成功,却使他本人滑进了与赖子格格不入的另一个世界。
赖子了解结城所干的营生。她已经醒悟到,应该像去世的父亲所说的那样,在更早一些时候与结城离婚。然而,这种机会早就错失了。
结城庸雄披着由窗口射入的秋日阳光,靠坐在椅子上。
办公桌前,既无一册账簿,也无一纸文件,只有拆过封的信札,零乱地堆在一旁。两个男职员手不停歇地在记账。女办事员正背着脸在填写传票。
结城无聊地呆坐在那里。他即使来到办事处,也没有像样的事情可做。更何况,他本来就难得来这里露一次面。
他整天在外面消磨时日。虽然届时准会有什么消息回来,但办事员方面却无从知道他的去向。什么时候都总是由他进行单方面的联系。
他的事业,不是靠账本,而是系存亡于那个小记事本。记事本上写满了小字。他来办事处的大部分工作,似乎就是一会儿往本子上记点什么,一会儿拿起来端详端详。
结城究竟在干什么,老实说,办事员们也不清楚。大体上,工作还是有一项,这就是朝阳商业公司表面上的业务。而这里的生意实际上也不大兴隆。所谓的“朝阳商业”,在账面上是一个很不活跃的公司。
办事员们也觉察到,这只不过是经理结城表面上的生意。
结城一向悠然自得。尽管营业内容很贫乏,看上去他在经济上还是相当宽裕的。至于这些收入是从哪儿来的,雇员们简直摸不着头脑。
如此说来,济济一堂于这座大厦的所有公司,似乎都具有某种共同的品格。尽管毛玻璃门的招牌上,都一清二楚地写着公司或商会的名称,但其中许多名字却是在普通实业界闻所未闻的。
在办公室里工作的职员们脸上也都没有欢快的样子。和这座建筑物一样,大家的表情都很阴郁。
结城忽然若有所思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歌本,从头哼了起来。恰巧在这个时候,结城面前的电话响了。
说起来,打到办事员面前的电话与结城面前的电话是有区别的。也就是说,作为朝阳商业公司的电话机,是摆在办事员桌上的那架。电话号码簿上也是那样登记的。所以,结城办公桌上的那部电话,在电话号码簿上便是以另外的名义记录在案的。
结城拿起眼前的电话听筒。
“我是吉冈产业,经理先生在吗?”是一个女办事员的声音。
“我就是。”
“对不起,我们经理要找您。”
于是,电话里换成了吉冈的声音。
“结城吗?是我。”吉冈瓮声瓮气地说,“听说前两天你来电话了。”
“啊,那次是有点事。正好是你出差的那天。”
“啊,对不起。我到仙台去了,今天早晨刚刚回来。”
“你很忙呀!”结城说,“听说,那天早晨,你是坐特别早的火车去的?”
“啊,就是这样,整天穷忙。不像你总是优哉游哉的。”
吉冈低声笑了。声音表明他好像还要讲点什么,但又改变了主意,问道:“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嗯,你今天回来得正好。今天晚上就要……”
刚讲到这里,结城压低了声音,说:“准备把西村介绍给局长。”
“局长?田泽先生吗?”电话里,对方的声音有点惊讶,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田泽先生能到场吗?”
“从山田那里已经接到消息,说是会来的。山田这个人,大概不会撒谎吧。”
“在什么地方?”
“暂时决定在‘菊芳’。反正这是头一次,还是不要搞得那么排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