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言幽灵 乞水幽灵(第5/10页)

“不对。如果拿出去那么大一笔钱,我应该……”不。如果事情经过真是这样,那么贯藏就是完全被蒙在了鼓里。父亲卧床,贯藏在无奈之下接管生意,但之前的合同和账目却并没有仔细查过。

“还钱的期限好像是十个月。年关过后东家接手这家店,确实如阿龙所言,家里和生意都欣欣向荣,可没过多久,大名就派使者来了。”林藏说道。“那人说,按照约定将钱奉还。”

“那……”

“可是,本该还回去的茶盏却……不见了。”

这……“喂!那东西被偷了,这事肯定早已告诉他们了吧。难道……没有说?”

“正是。”

“为、为什么?”

原因您也明白吧。文作道。“老爷因为贯助少爷去世,意志消沉,完全顾不上此事。这些刚才也说过了。”

“嗯。”

“若是被偷之后立刻解释清楚倒还好,可事情都过去半年了,再去跟别人赔罪说东西被偷了,肯定也说不过去。这事也没法糊弄,因为找不到可替代的东西。还钱的期限对方也没拖延,反而早早地来还了,所以结果——对方很生气。”

“怎、怎……”怎么会有这种蠢事!“我、我怎么处理的?我应该出面处理了吧?”贯藏问道。那肯定就没问题了。虽然一点都不记得了,但是肯定……

“事情闹得很凶,不出一个月,眼看着店里的生意就……”

“慢、慢着。这不可能。”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生意一下子就不行了。”

“下人们也全都走了吗?跟大名纠缠,怎么会影响到生意?”

“因为名声不好啊。唉,那些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都虎视眈眈呢。”

做买卖是讲究运势的。林藏道。“入室行窃、长子被杀、主人抑郁,再加上父子纠纷——若真有运势一说,此时的运势已乱到了极点。我想,当时里里外外应该都乱成一团了吧。”

这确是事实。小津屋早已开始腐朽。这家店原本就已开始歪斜了。父亲行事鲁莽,绝对称不上贤明。

“在这种时候,贯藏少爷回来,成为新的一家之主,歪斜的小津屋确实如阿龙所说,慢慢开始有所好转。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立即变得坚如磐石。您当时应该也是焦头烂额吧?”

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情一件都不记得。

“这时又闹出那种事来,成了最直接的导火索。好不容易挽回的局势,一下子就……”

“下人们也接二连三地离开了。”

“慢、慢着!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我犹豫了?不知所措了?还是……

“小的被东家救下时,家里只剩十二个下人了。”

居然少了那么多?

“是。喜助开始也很卖力,可没过多久就害怕了,说想尽快离开。”

“生意上应该也是被逼得厉害吧。”

“大名家的使者也是每天找上门来。”

“结果老爷就……上吊自杀了。”

“什、什么?”

“喜助……也跟着老爷去了。”

“然后,东家您也病倒了。”

“在那种时候?”

“是。您给老爷大办丧事,也好生送走了喜助,然后,说要去跟对方做个了断。就在那时候……”

“怎、怎么会这样?”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不,难道是我……父亲……这些,难道都是我贯藏一手安排的?如果不是……

“少爷您一直昏迷不醒,这段日子里,下人们也走光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啦。”阿龙说。

这是报应,是天灾。林藏道。

这并不是靠祈祷就能挽回的局面,那个人说。他的口音有些不同,似乎不是本地人。

贯藏仍处在混乱之中。如果文作等人的话是真的,贯藏就缺失了将近一年的记忆。在那段时间里,贯藏同父亲和解,继承了家业,成为小津屋的主人。可是,文作说的这些事情,贯藏想不起来,确切地说,是根本就不记得。那个据说救了昏倒的贯藏,名为林藏的男人的脸,也是如此陌生。唯有这叫作阿龙的女佣,贯藏对她的脸似乎还有些微记忆,但也不能十分肯定。父亲去世,家业也面临关乎存亡的危机。一切皆因那天的事而起。

喝了温水,咽了些米汤,终于感觉舒服了些,可脑袋还是痛,浑身关节也痛。面前坐着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自称六道斋。他似乎就是那个将在生死间徘徊的贯藏唤醒的人。

先生也没有办法吗?文作道。

“没有办法。唉,想必你们也从林藏那里听说了,我六道斋所能做的,是让死人回魂再生。法力所及,是将那些在六道轮回上迷途的魂魄唤回现世。救回那些将死之命,这我可以做到,可惜唤回被遗忘的记忆却做不到。”

“那,东家只能一直这样?”

“也不会。”六道斋说,“曾经记得和耳闻目睹的,即便从头脑里抹去了也不会消失。自获得生命时起到面对死亡时终,一切都会留下。人死之后,到踏入六道的某个轮回之前,那些东西都会留存下来。只是,久远的记忆会渐渐模糊。”六道斋说,“就好像儿时的话语,有些东西终究再难记起。”

“是啊。我也已这把年纪了,过去的事情根本……”

“可是,有时候也会在某一天,忽然就清晰地回忆起来。你没有过这种经历吗?”

啊?文作瞪大了他的小眼睛。“说起来,前段日子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童谣。本来已忘得一干二净了,也不知怎的,竟一字一句全想起来了。”

“是的。遗忘并不代表消失。你看,如果是家中的东西被盗,东西没有了,当然再找也找不出来。可是,如果只是忘记放在了哪里,那终究还可以再找出来。”

“那就是说,忘记的最后还是能记起来?”

“某个时候,一定会。”

“什么时候?”

这就不得而知了。六道斋说。“家中东西少,便也好找,若是多,就要花些时间。东西收拾得规整,易于寻找,可若是乱作一团就不好找了。少爷脑子里如今就十分混乱。”

一点没错,十分混乱。该从哪里下手呢?

若是能找到某种契机就好了。六道斋抱着胳膊,皱起眉头道。

“契机?”

“文作番头,您刚才说想起那首童谣,是偶然?”

“这……”文作歪了歪脑袋。“可能还是因为南天竹吧。”他说。“也不是十分确定。那时候我正好看到了正月里摆在家中的南天竹。然后突然就……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南天竹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童谣里也并未提到南天竹。”

肯定在某处有着某种联系。六道斋说。“比如说小时候,您曾一边看着南天竹一边歌唱,或者在南天竹附近学会了那首童谣。总之肯定是具备了某些条件才会回想起来,基本都是这样的情况。所以,少爷也需要某种……”六道斋盯着贯藏。“再怎么琐碎的事情都可以,一定存在着一些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