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兽(第8/18页)
山崎先是不发一语,仅以眼神示意又市将门掩上,接着才缓缓说道:“昨夜,阎魔屋的大总管与角助教人给掳走了。”
“大总管教人给掳走了?”
山崎瞪着林藏骂道:“嚷嚷什么?你就不能安静点吗?”
“噢,对不住对不住……”
“都已经是第二天了,是否知道两人为什么被掳走?”又市打岔问道,“又不是孩子,怎还傻傻地教人给掳走?”
虽是女流,但阎魔屋店东阿甲可不是个简单角色,不仅对情势的观察疏通毫无懈怠,干这门生意也让她养成了谨慎细心的习惯。至于角助,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不至于毫无抵抗,就乖乖被人给掳走。毕竟也曾见识过不少大场面,而且侍主之心也甚是忠诚。碰上这种事,应会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护阿甲才是。依理,两人应不至于轻易被人给掳走。
打昨夜就没回来,应是被人给杀了吧?看来如此推测较为合理。
两人倒是还活着,山崎说道:“虽然直到刚才仍是下落不明。昨夜有个损料屋同行的集会,由于大掌柜喜助患了热伤风卧病在床,大总管便与角助一同赴会,出了门就再没回来。这下店里可急了,原本打算通报奉行所,但又担心被官府发觉暗地里干的那些差事。除了大总管和角助,店内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巳之八一人。被逼得狗急跳墙了,巳之八只得上在下这儿通报。由于去奉行所不过是自找麻烦,在下吩咐他再等上一日,好好安抚一下店内众人,就先差他回去了。接着在下便赶来探探情形,孰料竟是这副模样。”
“哪副模样?”
你瞧,山崎以下颚指指大街说道:“方才,角助被人给送了回来。”
“教人给送了回来?”
“整个人用草席裹着,扔在店门外。”话毕,山崎便噘起了嘴。
“给送回来时,人可还活着?”
“说来凑巧,似乎是在被吓破了胆的巳之八上你们那儿禀报,而在下又尚未赶到这儿来时给送回来的。待在下抵达时,大街上已经聚集了一群爱看热闹的家伙,惊慌失措的伙计从店里冲了出来,摊开草席一瞧,发现裹在里头的竟然是角助。”
“听起来,人似乎还活着?”
勉强算是活着,山崎回答。
“勉强?大爷,他究竟是……”
“至少少了半条命。被打得浑身瘀血,一张脸肿得完全变了个样。虽一息尚存,但连话也说不了。稍稍挪下身子,便疼得仿佛要没命了似的。总之,只得赶紧吩咐店里人将久濑阁下给请来。”棠庵虽是个曾研习儒学的本草学者,却也略谙医术。“久濑阁下没多久就赶来了。正当大家将角助放上门板,准备抬进店内时,你们俩就来了。”
“大爷,这些我们知道了。但为何……为何制止我们上前?”
山崎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默不作声地凑向两人,接着说道:“角助的肚子上让人贴了这东西。”
“肚子上?”
“是在下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乘隙剥下来的。店里的人即便瞧见了,保准也看不出这是个字谜。”
林藏一把将纸片抢了过来。“这……喂,阿又。”似乎是一张瓦版。“你瞧瞧,阿又。这不就是之前阿睦拿给咱们看的瓦版吗?快瞧瞧呀,阿又。”
又在嚷嚷什么?山崎呵斥道。
的确是那纸记载乘夜偷情的家老切腹的瓦版。
“这又暗示了什么?”
被这么一问,山崎两眼直盯着又市回答:“还会是什么?角助被人给打得少了半条命,如今仍徘徊于生死之间。再怎么想,租赁茶碗、餐盘、被褥的损料屋,理应不至于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才是。角助那家伙,想必是因台面下的差事结下的恩怨而遭到报复。至于是哪件差事结下的,想必就是瓦版上记载的这桩。”
“遭人报复?难道是被仇家给找上了?”
“报复?”山崎笑得半边脸不住打战地回答,“看来可以这么说。”
问题是,这桩差事是阎魔屋所干的这消息走漏了。
“说得也是。天下如此辽阔,料到一个偷情武士与损料屋之间有关联者,理应一个也没有,再怎么绞尽脑汁恐怕也猜不到。那么,是哪个人出了纰漏?绝不是我。阿又,难道是你?”
“没有任何人出纰漏。”
“那是怎么回事?”
“倘若直接参与这桩差事的哪个人在哪一处出了纰漏,那家伙理应立刻就教人给掳走才是,岂可能相隔这么久才出事?”
有道理,这桩差事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而且被掳走的,还是坐镇幕后的阿甲夫人和角助。依此看来,应是委托人那头有人走漏了风声。”
“是委、委托人泄了密?”
“想必是如此。”
“难道忘了这行切勿张扬的规矩?”
“委托人哪懂得什么规矩?”又市说道。
或许是收受了对方银两什么的,林藏喃喃说道:“总之,也不知泄密者是遭人胁迫,还是被人买通,但你们俩仔细想想,真正干了这桩差事的在下和你们俩,都还安然无恙,阎魔屋竟——”
“难道,对方知道整件事是阎魔屋安排的?”
“没错。由此看来,应是委托人中有人泄了口风。”
“难不成是土田家的人干的?”又市立即产生出了如此联想。
倘若土田的家人察觉土田左门是遭人设计才丢了官位,当然要愤懑不已。
“在下也不清楚。土田于母藩似乎有个妻子和一个刚出嫁的女儿。但据说这女儿在土田切腹后,被逐出了夫家。土田在家人眼中似乎是个良夫慈父,本性嗜色如命这事,想必家人难以置信。眼见如此结果,心中必然存疑,想必也怀疑或是遭人嫁祸,当然是满腔愤恨。不过,阿又,其遗孀或遭夫家休妻的女儿,可干不出如此野蛮的勾当。”
“难道是雇了帮手?”
“想必是如此,况且还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人物。即便雇的是武士或黑道流氓,吃过土田亏的领民多如繁星,理应也找不着目标下手。倘若是从中揪出一个套些话来,再循线找上咱们的损料屋……”
“难不成是咱们的同行?”又市猜道。
绝无可能,山崎说道:“再怎么说,阎魔屋也是个损料屋,既有台面上的面貌,也有台面下的嘴脸。这些家伙绝不是咱们的同行,似乎从未在台面上露脸。将他们当同行,可是注定要吃大亏的。”
“难道是些仅在暗处跳梁的家伙?”
说起来,又市忆起第一次受邀为阎魔屋效力时,阿甲曾说过这么句话——我们阎魔屋只跟正经人做生意,不得与不法之徒有任何牵连。虽然又市也不知这两种人该如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