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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树理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切的一切,都是好出风头、管不住嘴的妈妈犯下的错。

你自己知道吗?知道的话,就该向我道歉,说自己“犯了个无法弥补的错误”,说“对不起”。

“天真热啊。树理,要不要吃冰淇淋?”妈妈打开冰箱又关上,开始在桌上摆弄玻璃器皿。这个人真是愚蠢得无可救药。

绝望之中,突然想到了什么。树理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你是我们最重要的证人。

我会保护你,不让茂木记者惊扰你。」

藤野凉子并没有说“我相信举报信的内容”,并没有说“我相信树理”。

真阴险。

虽然阴险,也只能指望她了。已经别无他法了。

妈妈在盛有冰淇淋的玻璃碗里添了一把勺子,放到树理面前。

“树理,妈妈不介意那件事。”母亲自我辩解似的说了起来,“你写那样的信,只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妈妈能理解你。”

想这样糊弄过去?想这样回避自己犯下的过错?

树理现在仍然发不出声音。不过,她觉得这样挺好。这样就不用拼命抑制想大喊大叫的冲动了。

我必须考虑对策,必须自己开动脑筋。在谁都靠不上的情况下,

要保护好自己,使自己处于较为有利的地位。

这时,浅井松子的脸浮现在树理眼前。

马大哈松子。老好人松子。

我还有松子。松子死了,但她依然能够帮助我。我能够让松子做我的帮手。

树理感到,紧紧裹挟着自己的黑暗中,射入了一缕阳光。

我能行。

是的。不是还有这一手吗?在藏到藤野凉子背后之前,还可以藏到浅井松子背后去。

树理看向桌面,寻找着什么。母亲赶紧递来交流用的小白板。自从树理无法说话后,便一直使用这块小白板与他人交谈。

“你要说什么,树理?”

树理拿起笔,目光落在白板上。这么做没问题吗?一旦开了头,就无路可退了。

“吃冰淇淋啊。都快化了。”

树理在白板上飞快地写下一句话,再调转白板给母亲看。

「我要协助藤野他们,说出以前没有说过的真相。」

妈妈手里的勺子掉到了地上。

当晚八点,藤野家的晚餐结束了。凉子帮助母亲邦子收拾盘子搬进水槽。今天父亲藤野刚难得地回了家,还赶上了晚餐,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爸爸,今晚要住下来吗?”瞳子毫无顾忌地问道,惹得大家苦笑连连。

“住下的。”藤野刚答道。

父亲最近一直待在某桩凶杀案的侦查本部。那是由亲戚纠纷引发的一起两人被杀、三人重伤的悲惨事件。起因是与遗产继承相关的土地房屋买卖,凶手是受害人的一名男性亲戚,现逃亡在外,好像还有多名同犯。

在眼下的异常行情下,即便不是资本家或大地主,一个普通公司职员的家庭将自己居住的土地卖掉也能发一笔大财。类似的案件便因此层出不穷。“真是利令智昏啊。”父亲用苦涩的语调说道。虽然知道这类话题不适合在餐桌上谈论,但由于土地买卖和遗产继承与母亲的工作有关,会有许多共同语言,结果还是忍不住扯到这上面来。

“这么看,那些同犯都是花钱雇来的?”

“估计是吧,都是些小流氓,跟那些靠驱赶住户收房子赚钱的中介公司串通一气。”

“既然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了,还不能把他们抓起来吗?”

“受害人全都生命垂危,没法取得证言。那些没有卷进案子的亲戚也和受害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头绪很多,乱得很。”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坐在电视机前的翔子飞快地站起身,抢走了电话听筒:“喂,这里是藤野家。”

两手沾满泡沫,正用海绵洗碗的凉子,从妹妹脸上绽开的不怀好意的笑容里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姐……”翔子将听筒按在胸口,轻轻跳了跳。

“我的电话?”

“嗯。”

凉子赶紧擦手。翔子脸上满是诡笑。

“是个男——孩——子打来的哦。”

父母亲一齐抬头看着凉子。“一定是佐佐木。”凉子说道。

“不是吾郎哦。”翔子又跳了起来。见凉子伸出手,她故意将电话听筒举得远远的。

“那是谁?那个‘神原’,是谁呀?”

哎?凉子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我是神原和彦,请凉子同学听电话。’”

凉子恨不得马上给她一个耳光,但还是忍住了,只是一把抢过了电话听筒。

“翔子!”妈妈邦子斥责道。

“凉子同——学。”

“翔子,别吵!”凉子喊道。

真想踢她一脚。

“喂,我是藤野凉子。”

对方顿了一下,说道:“我是神原和彦。刚才是你妹妹吗?”

神原和彦似乎在笑。凉子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对不起。我把电话转到我的房间去。”

按下通话保留按钮放下听筒,凉子说了声“是校内审判的事”,便飞快地朝走廊跑去。翔子还在欢闹,连瞳子也开始帮腔了。真是两个不懂事的傻妹妹。

关上自己房间的房门,凉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

“让你久等了。刚才我妹妹瞎闹腾,真是对不起。”

“不,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你,该道歉的是我。本想明天再说,可总觉得放心不下。”语句简短,也很沉着。即使在电话里听起来,神原和彦的说话声也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出什么事了吗?”凉子问。

“嗯,有一个最新得到的信息,我认为应该跟检方共同掌握。”

最新信息?我这里也有。是有关三宅树理的,她愿意配合我们。

“你的父亲是警视厅的刑警吧?”

“是啊。”

“是负责杀人、抢劫、纵火的吗?”

“纵火案有专门的侦查组。我爸爸负责的是杀人案、抢劫案。”凉子低声问道,“怎么了?”

“不负责纵火案啊……”神原和彦也放低了声音。

“怎么回事嘛。”

“嗯,”神原说,“我们是从某人那里得到的信息。”

“不能说出信息来源,是吗?”

“是的。不过信息是确凿无疑的。”

“明白了。是什么呢?”

“大出家的火灾确实是纵火。并且纵火犯不是外行,是专业级别的。警察正朝着这个方向侦查。”

凉子用沉默催促对方讲下去。

“不过,这事原本就跟我们的校内审判没关系,对吧?”

“是啊。”

“所以只要记得有这么回事就行。那家伙是个‘烟火师’。”神原和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