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街取货(第7/12页)

“差不多是时候了,伙计。”他若有所思地大声喊道。“你醒来时,也许会觉得难受。也许需要喝一杯……嘿,我的直觉很灵。”

他又伸手去拿酒瓶,跪下一只粗大的膝盖,把金酒倒在皮特·安格利奇的嘴和下巴上,任由酒流到他的衬衫前襟。他将酒瓶立在地板上,重新擦了擦酒瓶,把瓶塞啪地弹到长沙发底下。

“抓紧吧,白人小子,”他温柔地说。“指纹从来不管用。”

他抓过报纸,枪滑落在了地毯上,他用脚踢开枪,踢到皮特·安格利奇手够不着的地方。

他从门口仔细地研究着房间的布局,点点头,拿起班卓琴。他打开门,探出头去,又回头看看。

“再见,伙计,”他温柔地说。“我得闪了。你没什么前途了,不过就算还有也很快会结束的。”

他关上门,沿着走廊来到楼梯下了楼。关闭的门后传来一阵模糊的广播声音。公寓的大堂入口处空空荡荡。穿格子西装的黑人一哧溜钻进了大堂的黑暗角落,往一个付费电话里投入五分硬币,然后拨号。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接警察局。”

黑人的双唇紧紧贴着听筒,声音里透着抱怨。

“是警察局吗?东四十八街246号卡利俄珀公寓4B房间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明白了吗?……好吧,行动吧,警察先生。”

他立即挂断电话,咯咯一笑,跑下公寓楼的前台阶,跳上脏兮兮的小轿车。他发动汽车,向中央大街驶去。一辆闪着红色灯光的巡逻车从中央大街转到东四十八街时,他距离中央大街还有一个街区的距离。

轿车上的黑人咯咯直笑,继续行驶。巡逻车呼啸而过时,他压低嗓门哼着歌。

门锁咔哒一声响的时候,皮特·安格利奇刚刚睁开眼。他慢慢转了转头,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笑容,持续了很久,但他继续转了转头,直到他能看见房间另一头以及房间中央空无一物。他拼命将头向后仰,看清了房间的其他部分。

他向那把枪翻滚过去,握住枪。这是他自己的枪。他坐起来,机械地弹开弹匣盖。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枪里的一发子弹已经射出了。枪膛散发着火药味。

他站起身,低着头艰难地走向半掩着的内侧门。快到门口时,他仍然弯着腰,慢慢推开门。没有动静。他向一间卧室里望去,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上面铺着镶金色图案的玫瑰色缎面床单。

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她一动不动。冷峻严肃的微笑再次回到了皮特·安格利奇的脸上。他站直了身子,轻轻地踩着脚跟走到了床边。远处的一扇门开着,通向浴室,不过里面没有声音。皮特·安格利奇低头看着床上的黑人女孩。

他屏住呼吸,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女孩死了。她的眼睛半睁着,毫无生气,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两条腿蜷曲着,一条腿上的透明丝袜往下缩,露出了短裙下光滑的肌肤。一顶绿色的帽子掉在地上。她穿着四英寸半的法式细高跟鞋。房间里飘着“午夜水仙”的香味。他记得她就是惊喜旅馆外的那个女孩。

她死了很久了,左胸下方那个焦黑弹孔周围的血液都凝结了。

皮特·安格利奇回到客厅,抓起酒瓶,一口气不停地喝光了酒。他站了片刻,艰难地呼吸、思索。那把枪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左手上。他紧绷的小嘴几乎消失了。

他的手指在金酒酒瓶上转动,他将空瓶丢在了长沙发上,把手枪塞进腋下的枪套中,走向门口,悄悄地来到走廊上。

走廊狭长昏暗,弥漫着寒意。楼梯顶端一盏孤零零的壁灯洒下若隐若现的黄色灯光。一扇纱门通向大楼前廊的一个阳台。纱门的一角上有一抹灰色的清冷月光。

皮特·安格利奇悄无声息地下了楼来到前厅,伸手握住了玻璃门的把手。

一道红光落到了门的前方,冰冷的红色强光透过了玻璃和挡在前面的肮脏窗帘。

皮特·安格利奇躲在门板下,沿着墙壁来到一侧。他双眼迅速扫视了四周,目光落在了黑漆漆的电话亭上。

“好个圈套,”他低声说道,然后猫着腰钻进了电话亭。他缩成一团,刚刚好关上门。

门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前面吱呀一声打开了。咚咚的脚步声来到了走廊,然后停下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一切正常,嗯?也许是个报假警的。”

另一个声音说:“4B房间。不管怎么样,还是去探探究竟吧。”

脚步声来到了大厅,绕到了后面。他们好像上了楼,上面的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皮特·安格利奇推开电话亭的门,溜到了前门,弯下腰眯着眼看那道红光。

停在路沿的巡逻车是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车灯照亮了坑坑洼洼的人行道。他看不见车内的情况。他叹了口气,打开门,疾步走出,但也不算太快,从前廊走下了台阶。

巡逻车上没有人,两侧的车门都敞开着。街对面的暗影小心翼翼地交叠在一起。皮特·安格利奇径直走向巡逻车,钻进了车里。他悄悄地关上车门,发动引擎,挂挡前进。

他开过逐渐聚拢的左邻右舍。在第一个转角处转弯后,他关闭了警灯。接着他提高车速,在街区间蜿蜒穿行,离开了中央大街,不一会儿,他又朝这个方向驶来。

此时周围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他将车停在两边都是灰蒙蒙树木的街道上,离开了巡逻车。

他向中央大街走去。

6

特里默·沃尔兹用左手搁好听筒。他的右手中指放在上嘴唇的边缘,把嘴唇推得都变形了,又用手指慢慢揉搓牙齿和牙龈。他那浅薄苍白的双眼望着桌子对面身穿格子西装的大个子黑人。

“很好,”他的声音死气沉沉。“很好。他在警察逮捕他之前逃走了。干得漂亮,鲁夫。”

黑人最终从嘴里取出雪茄蒂,用巨大平坦的拇指和食指捏碎。

“见鬼,他完全失去知觉了,”他咆哮道。“我到中央大街前与警车擦肩而过的。见鬼,他怎么会逃掉。”

“那得由他来说,”沃尔兹冷冰冰地说。他打开桌子最顶层的抽屉,将那把笨重的萨维奇手枪放在他面前。

黑人看着这把萨维奇。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就像黑曜石一般。他的嘴唇皱巴巴地紧闭着,互相摩擦。

“那小妞跟我耍花招,”他嘟囔道。“她就欠一颗子弹。好吧。这棒极了。我现在去收拾那个自作聪明的猢狲。”

他刚要起身,沃尔兹伸出两根手指碰了碰枪柄。他摇摇头,黑人又坐下了。沃尔兹开口说。

“他逃跑了,鲁夫。而你叫来警察发现了一具女尸。除非他们抓住他时他身上还带着那把枪——万分之一的概率——否则没法栽到他头上。这样一来,你成了嫌疑人。你住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