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街取货(第8/12页)

黑人咧嘴一笑,无精打采地望着那把萨维奇。

他说:“我吓得脚底发冷。可我的脚够大,再冷也不怕。要我出去避避风头,是吗?”

沃尔兹叹了口气。他若有所思地说:“是的,我想你最好离开一段时间。从格兰岱尔走,能赶上去旧金山的晚间火车。”

黑人一脸阴郁。“旧金山不成,老板。我在那儿掐死过一个女人。她扯着嗓子哇哇直叫。旧金山不成,老板。”

“你已经有主意了,鲁夫,”沃尔兹冷静地说。他伸出一个手指搓了搓他那布满血管的鼻子一侧,然后用手掌向后抚顺他银灰的头发。“我从你棕色的大眼睛里看出来了。算了吧。我会罩着你的。把小巷里那辆车开出来。我们去格兰岱尔的路上再想想下一步。”

黑人眨了眨眼,用大手将下巴上的雪茄灰擦掉。

“最好还是将你那把闪闪发亮的大手枪留下,”沃尔兹又说道。“它需要休息。”

鲁夫手伸到身后,慢慢地从裤袋里抽出他的枪。他用一根手指把手枪推过抛光的桌面。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弱慵懒的笑意。

“好的,老板,”他有点迷糊地说。

他穿过房间走到门口,开门出去了。沃尔兹站起身,踱步来到衣橱前,戴上一顶深色呢帽,穿上一件薄大衣,手上戴一副深色手套。他将萨维奇装入自己的左侧袋里,鲁夫的枪放入右侧袋。他出了房间,沿着走廊朝乐队的方向走去。

在走廊尽头,他稍稍分开幕布向外窥视。管弦乐队在演奏一支华尔兹。客人很多,相对于中央大道上的人来说,这里相对安静许多。沃尔兹叹了口气,盯着跳舞的人看了会儿,再次放下幕布。

他沿着走廊往回走,经过他的办公室来到尽头的一扇朝着楼梯的门前。楼梯底部的另一扇门通向大楼后方一条黑漆漆的小巷。

沃尔兹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靠着墙站着。轰鸣的引擎声离他越来越近,还有推杆发出的轻轻的咔哒声。小巷的一头是堵死的,另一头出去就是大楼的正面。中央大街上的灯光洒在了小巷转角的砖墙上,在那辆等候的汽车后方——一辆在黑暗中都看上去破旧不堪的小汽车。

沃尔兹的右手伸进大衣口袋,掏出鲁夫的手枪,隐藏在大衣之下。他悄无声息地走向小轿车,转到右侧车门,打开门正准备上车。

两只巨大的手突然从汽车里伸出,卡住了他的脖子。硬实的双手,力大无穷。沃尔兹的喉咙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他的头向后仰去,几乎一片黑暗中双眼向天空探视。

这时他的右手移动了,好像和他僵直绷紧的身体、饱受痛苦的脖子以及鼓突的双眼毫无关系。它谨慎、小心地向前移动,直到枪口压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然后,它小心翼翼地探索这柔软的东西,不慌不忙,似乎是为了确定到底是什么一样。

特里默·沃尔兹没有看见,他几乎也摸不到。他无法呼吸了。但他的手服从了大脑的指令,仿佛鲁夫那双可怕大手无法控制的一股独立的力量。沃尔兹的手指挤压了扳机。

那双手从他的脖子松开了,垂了下去。他倒退了几步,几乎跌倒在小巷中,肩膀撞到了远端的墙。他缓缓站起身来,往备受折磨的肺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开始瑟瑟发抖。

他几乎没注意到那个巨人的躯体从汽车里跌落,砰地摔倒在自己脚边。尸体躺在他的脚边,绵软无力,身形巨大,但不再具有威胁。不重要了。

沃尔兹把手枪丢在那具四肢摊开的尸体上。他轻轻地揉了会儿喉咙。他深深地、难受地大声喘着气。他的舌头在口中搅动,尝到了血腥味。他双眼疲惫地望着小巷上方那一道靛蓝色的天空。

过了一会儿,他声音嘶哑地说:“我早就料到了,鲁夫……你瞧,我早就料到。”

他哈哈大笑,全身颤抖,理了理他的大衣衣领,绕过尸体上了车,关闭了引擎。他开始沿着小巷往回走向主宰者俱乐部的后门。

一个男人此时从汽车后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沃尔兹的左手迅速抄向他的大衣口袋中。闪着亮光的金属对准了他。他的手自然垂到了身体一侧。

皮特·安格利奇说,“猜到了那个电话会把你引出来,特里默。也猜到了你会这么做。干得漂亮。”

过了片刻,沃尔兹粗声粗气地说:“他要掐死我。这是自卫。”

“当然。我们两个的脖子都被掐疼了。我的差点掐断了。”

“你想怎么样,皮特?”

“你杀了一个女孩,试图嫁祸给我。”

沃尔兹突然大笑起来,近乎疯狂地大笑。他平静地说:

“我经历的事情多了,就变得心狠手辣了,皮特。你应该了解这一点。最好别插手小托肯·韦尔的事。”

皮特·安格利奇移动了他的手枪,灯光在枪膛上闪闪发亮。他走向沃尔兹,用枪顶住他的腹部。

“鲁夫已经死了,”他温柔地说。“非常简单。那女孩在哪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装傻了,我可不笨。你想敲诈约翰·维达里一笔钱。我先托肯一步取走了钱。我想知道剩下的故事。”

沃尔兹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枪顶着他的腹部。他的手指在手套里扭动。

“好吧,”他沉闷地说。“多少钱能封住你的嘴——而且保证以后也不泄密?”

“两百块。鲁夫掏走了我的钱包。”

“我会有什么好处?”沃尔兹慢悠悠地问。

“屁也没有。那个女孩我也要。”

沃尔兹彬彬有礼地说:“五百。但那个女孩不行。对一个中央大街上的流氓来说,五百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放聪明些,见好就收吧,其他事都忘掉。”

手枪离开了他的腹部。皮特·安格利奇敏捷地绕着他转悠,拍拍他的口袋,拿走了萨维奇,左手拿着枪打了个手势。

“成交,”他勉强地说。“朋友之间女人又算什么?给我钱。”

“得上楼去我的办公室,”沃尔兹说。

皮特·安格利奇发出短促的笑声。“最好别耍花样,特里默。带路吧。”

他们沿着楼上的走廊往回走。远处的幕布后,乐队正在演奏一支艾灵顿公爵[4]的哀伤乐曲,压抑的铜管乐器独奏出孤独单调的曲子,小提琴在呜咽,还有那葫芦铃轻柔的撞击声。沃尔兹打开办公室的门,开了灯,走到桌子后坐下。他将帽子向后一歪,微笑着用钥匙打开一个抽屉。

皮特·安格利奇注视着他,向后伸手去锁上了门,沿着墙壁走到壁橱处,向内查看。然后,又走到沃尔兹身后挡住窗户的窗帘处。他的手上始终拿着枪。

最后他回到了桌子一头。沃尔兹将一沓零散的纸币推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