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街取货(第10/12页)
“还不赖,维达里先生。还可以更好。”
“我最近压力太大了,”维达里温柔地说。
“当然啦,脸上被泼硫酸可不是闹着玩的,”摄影师说。
戴红帽子的女孩在一旁痴笑,咳嗽了两声,然后拿起缝着红色针脚的长手套捂住嘴。
摄影师打包好他的器材。他上了点年纪,眼神忧郁,穿着光鲜的蓝色哔叽西装。他摇了摇满头灰发的脑袋,正了正帽子。
“是啊,脸上被人泼硫酸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说。“好吧,我希望我们的人早上可以过来见你,维达里先生。”
“很高兴,”维达里疲倦地说。“记得告诉他们在上来之前先在大厅里打个电话给我。出去的时候,别忘了喝一杯。”
“我那不是疯了,”摄影师说。“我不喝酒。”
他将相机包背在肩上,步履沉重地走出房间。一个身穿白色外套的小个子日本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带他出门,然后走开了。
“脸上被人泼硫酸,”戴红帽子的女孩说。“哈,哈,哈!”
“那肯定钻心的疼,要是一个漂亮女孩可能会这么说。我能喝一杯吗?”
“没人拦着你,”维达里吼道。
“没人能拦着我,亲爱的。”
她款款走向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方形的中式托盘,调了一杯烈酒。维达里心不在焉地说:“明天早上事情就该了结了。《公报》、《新闻论坛》、三家通讯社,还有《新闻报》,真不赖。”
“简直完美,”戴红帽子的女孩说。
维达里冲她沉下了脸。“不过没有人被逮捕,”他温柔地说,“除了一个无辜的路人。你不会知道这次敲诈的内幕的,对吗,艾尔玛?”
她的笑容慵懒却冷酷。“我是那种为了区区一千块钱就出卖你的人吗?你白活了四十多岁,约翰尼[5]。我一向是个全垒打高手[6]。”
维达里站起身,穿过房间,来到一个雕花木柜前,用钥匙打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巨大的水晶球。他回到自己的椅子坐下,俯身向前,双手托着水晶球,向里面凝视,神情迷茫。
戴红帽子的女孩透过酒杯的边缘望着他。她眯起双眼,眼神有点木然。
“见鬼!他又要跟亲人通灵了,”她吸了口气说。她啪的一声将酒杯放在托盘上,缓缓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她柔声细语,嘲讽道:“听说过老年痴呆吗,约翰尼?它们通常发生在那种四十多岁特别邪恶的人身上。他们对着花草玩具哼哼哈哈,剪纸人,玩弄水晶球……看在上帝的分上,约翰尼,别这样!你又不是白痴。”
维达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水晶球。他缓慢而深沉地呼吸着。
戴红帽子的女人向他凑得更近了。“我们去兜兜风,约翰尼,”她哄道。“我喜欢夜晚的空气。我们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我不想出去兜风,”维达里含糊地说。“我——我感觉到了什么。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女孩突然身子一弯,撞了一下他手中的水晶球,球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随即在地毯的绒毛上迟缓地滚动。
维达里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扭曲骇人。
“我想出去兜风,帅哥,”女孩冷冷地说。“一个美好的夜晚,而你有一辆好车。所以我想去兜风。”
维达里盯着她,目露凶光。他缓缓地笑了。凶恶的神色消失了。他伸出手,两根手指摸了摸她的嘴唇。
“我们当然会去兜风,宝贝,”他温柔地说。
他捡起水晶球,将它锁进柜子里,走进一道内侧门。戴红帽子的女孩打开一只包,用唇膏抹了抹嘴唇,抿了抿嘴,对着自己粉饼盒的镜子照了照。她拿起一件镶着红边的哔叽色粗羊毛外套,小心地穿上,将围巾似的领子甩到肩后。
维达里回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外套、戴了顶帽子,外套上披着一条带流苏的围巾。
他们穿过了房间。
“我们从后门溜出去吧,”他在门口说。“以防还有记者在外面转悠。”
“怎么了,约翰尼!”戴红帽子的女孩一脸嘲讽地扬起眉毛。“人们看到我进来,知道我在这儿。当然啦,你不希望他们以为你的女朋友留在这里过夜。”
“见鬼!”维达里粗暴地吼道,用力拉开了门。
电话铃在里间发出了刺耳的声响。维达里又骂了一句,手离开了房门,原地等待,直到身穿白色外套的小个子日本人进去接了电话。
男孩放下了电话,为难地笑了笑,做了个手势。
“您来接吧?我不明白。”
维达里返回房间,拿起听筒。他说,“哪位?我是约翰·维达里。”他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他的手指慢慢地抓紧了电话机。他的整张脸都绷紧了,脸色发白。他缓慢而低沉地说:“请等一下。”
他把话筒搁在一边,双手放在桌上撑着身子。戴红帽子的女孩走到他身后。
“坏消息吗,帅哥?你看上去像一只洗干净的鸡蛋。”
维达里慢慢转过头,瞪着她。“他妈的给我滚出去,”他冷淡地说。
她哈哈大笑,只见他挺直了背,跨出一大步,狠狠地抽了她一个耳光。
“我说了,他妈的给我滚出去,”他以一种极其冷酷的声音重复道。
她止住了笑声,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摸了摸嘴唇。她睁大了双眼,但并没有显得十分震惊。
“怎么了,约翰尼。你就这样赶我走,”她不可思议地问。“你太可怕了,当然我会走的。”
她飞快地转身,轻轻甩了甩头,穿过房间走到门口,挥挥手走出了门外。
她挥手时维达里没有瞧她。她咔哒一声关上门出去后,维达里拿起了电话,严肃地说:“过来一趟,沃尔兹——尽快!”
他把听筒搁回电话机,原地站着,眼神空洞。接着,他又穿过内侧门,出来的时候已经脱了帽子和外套。他手上拿着一把短小厚重的自动手枪,枪口向下塞进了晚礼服的内侧袋里,再次慢慢地拿起电话,声音冷酷而坚定地说:“如果有一位安格利奇先生来见我,把他带上来。安格利奇。”他把名字拼读了一遍,小心地放下听筒,坐在旁边的一把安乐椅上。
他双臂交叉,静静地等候着。
9
穿白外套的日本男孩打开门,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客气地低声说道:“哦,您请进。请进。”
皮特·安格利奇拍了拍托肯·韦尔的肩头,推着她进了门,来到一个狭长漂亮的房间。在精美家具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她衣着寒酸、楚楚可怜。她的眼睛因为哭泣而红肿,嘴唇脏兮兮的。
他们身后的门关上了,小个子日本人悄悄走开了。
他们安静地走在厚实的长条地毯上,一路上经过了安静压抑的落地灯、嵌入墙壁的书架,架子上摆着成排的石膏像、象牙饰物,还有各种瓷器、玉器摆设,一面巨大的镶嵌在蓝色玻璃框里的镜子,由许多精美的亲笔签名照片环绕成一条装饰带,几张矮桌配着躺椅,高桌上摆着鲜花,还看到很多书、椅子和地毯——维达里正坐在远处,手上拿着一只酒杯,冷冷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