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卡塔戈来的男人 (7月20日,星期二)(第7/11页)

麦克把这块三角形的丝绸放到窗户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你过来,就着光再仔细看看。” 威斯特伯照着他的指示,发现上面有一行黑线绣的小字:那是六个极小的文字,而且笔画很复杂,肉眼极难辨识。

“看起来和咱们的书写方式差不多,”麦克说道,“俺记得小日本是竖着写字的,对吗?”

“确实如此,”威斯特伯鲁表示同意,“日本人是从上往下写,然后从右读到左。和我们从左到右的阅读习惯正好相反。”

“那中国人呢?”

“虽说这两个民族使用的都是表意文字——也就是象形文字。但它们的读音却大相径庭。日本人在很多个世纪以前,就从中国学了汉字回去。当然,日文中还有一套简洁的书写系统——称之为‘假名’。一般是在流通的书籍和杂志中使用。我的天啊,这些文字可真小!”

“试试这个。”麦克递上一把袖珍放大镜。

借助放大镜,威斯特伯鲁得以辨识出那六个复杂的文字。它们既不是德文、俄文、希腊文、阿拉伯文和希伯来文,也不是巴比伦的楔形文字或者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它们属于人类所能发明的最完美的文字系统。这套文字系统规定了每一个文字的正确音调,而且还表示唯一的意思。是梵文!威斯特伯鲁边看文字边大声地读了出来。

“唵嘛呢 叭咪 吽。”

“那是什么语言?”麦克问道。

“这上面的题字是梵文——所有现代印度语的祖先。至于文字的内容,要是我没判断错的话,属于西藏的喇嘛教的特定语言。”

“西藏!”麦克脱口而出,“那可是中国的一部分。”

“1912年以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威斯特伯鲁纠正道,“这个国家是由他们的国王兼宗教领袖——达赖喇嘛所直接领导的。”他回忆起四年前刚圆寂的十三世达赖喇嘛。“确切地说是直接控制。不过现在那边政府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知是地理还是人为的原因,关于那块地方的消息很少会传出去,这让西藏充满了神秘感。”

“你刚刚说的唵嘛呢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所知道的祈祷文。普通的藏人想从佛教中永世轮回的六个阶段中解脱出来。它实际的意思是……”

说到这里,他踌躇了一下,思考怎样才能准确地把它的意思表达出来,“‘莲花中的宝珠’,或许这是我们语言中最近似的意思。嘛呢表示珍宝,叭咪的意思是莲花,唵代表对神的化身表示神秘性的意思,而吽则是无法翻译的语言——这个令人胆寒的音节代表佛教徒祈祷关闭坠落到地狱的很多扇大门。”

“你刚刚说的‘莲花中的宝珠’是什么意思?”麦克困惑地蹙眉问道。

“那是东方的象征。宝珠是佛陀祈福的语言,莲花则象征灵魂的重生。正如我之前所说,这整个短语被认为是一种祈祷。西藏人口中所默念的次数,比虔诚的天主教教徒还多。无论是在家的信徒还是喇嘛,到哪里去都带着转经筒——转经筒里面有用卷纸不知写了多少遍的神秘经文。旋转转经筒的时候,里面的祈祷文也会跟着一起旋转。藏人相信,每旋转一次祈祷文,他们的功德就会被留在天界里。转经和念经的功德效果是一样的。此外还有很多大型的转经筒,许多是靠风力和水力旋转的,此外还有——”

“藏人有丝绸围巾吗?”麦克打断他道。

“当然。他们称之为‘哈达’,是在仪式上使用的。当一个藏人想要祈愿的时候——”

锁上的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谁啊?”麦克不耐烦地问道,“道森。”

“什么事?”

“我找到了昨天下午的报纸。”

“好的,给俺拿进来。”麦克打开了门,从酒店夜间值班员手里接过了报纸。“谢谢你,道森。让咱们瞧瞧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他大声地读着新闻标题,“‘西班牙爆发历史性的空战’好吧,不是这条。‘日军开始进攻 北平郊外发出第一声枪响’那离这里太远了——几乎就和西藏一样远。西藏?等一下!到底是俺疯了还是你拿错报纸了?”

麦克正在读的,是之前被撕掉的那页报纸最下方的,毫不起眼的两行小字。那上面是这样写的:

西藏喇嘛 造访芝加哥

IV

“他住在普雷斯科特酒店,”麦克接着读道,“名字叫宗、潘、本、波。简直好极了!俺要找的就是这个本波!道森,你走之前再帮俺做些事情。先坐下,脑海里再好好想想,巴卡戴着假胡子和深色眼镜的样子,像不像一个中国人?”

“是西藏人,” 威斯特伯鲁马上纠正他,“从人种学的角度来说,藏人和中国人是有区别的。”

“是中国人就够了。”麦克固执己见。

“我——我不知道。” 夜间值班员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这就太不应该了!”麦克厉声说道。道森好像受到了惊吓,一下子栽进椅子里。麦克转向威斯特伯鲁。

“看起来咱们得去拜访一下这位西藏喇嘛了。该死,喇嘛到底是干啥的?”

“是藏传佛教的僧人,比任何人的身份都要高。”

“哦,俺还以为是一只南美跑来的长脖子山羊呢。”

“哦,亲爱的。不是这样的。你或许把他和美洲驼给搞混了。那是一种已经被驯化了的安第斯羊驼。我相信它和骆驼应该是同种同源的。我的约翰,你不会以为宗潘·本波就是那个阿米尔卡·巴卡吧?”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麦克反驳道。

“因为西藏人可能根本就没有阿米尔卡·巴卡和迦太基的概念。”

“可别人和俺说,”麦克缓慢地说道,“在咱们国家接受教育的中国佬和小日本,会和咱们的思维差不多。为什么西藏人会例外呢?”

道森无助地用手支着头,这一幕没有逃过麦克的眼睛。

“好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麦克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什么,我没有离他很近,所以也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我无法判断他要是不戴胡子或者眼镜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也许是个中国人,但也可能是土耳其人、印度人、菲律宾人,或者任何一个普通的美国人。这就是我能提供的全部信息。”

“那好吧,”麦克说道,“谢谢你的合作,今天就到这里。但以后会有一份书面文件需要你确认签字。”

“什么样的文件?”

“衙门的例行公事——就是你和俺说的一切,”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白色三角形丝织品放进信封。“听着,道森。俺可不希望新闻报纸知道咱们在搜捕一个西藏人。要是被他们知道的话,他们会撰写专题报道追踪整个事件,并把它放在头版头条——这会使咱们的工作难度暴涨六倍。俺可不想让事情最后变得无法收场。”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现在,唯一知道西藏事情的三个人,就都在这个房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