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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虽说斯坦利只是读了故事,并未注意其中的人名和地名,但毕竟只有百分之十的人会这样读报(据权威调查所得),其余的百分之九十必定是一字一句地细读,连个标点符号也不肯错过,而且他们现在必定已经讨论得唾沫四溅,不亦乐乎。

回到办公室,罗伯特得知哈勒姆一直在打电话找他。

“请进吧,顺便关上门,”他对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的赫塞尔廷老先生说,这老头一见他回来立马跑来打听消息,“看看这个。”他一手拿起电话,一手将报纸在赫塞尔廷面前展开。

老先生看到那份报纸,一脸的好奇和新鲜,他伸出一只手在上面比画着问,“这就是那份大名鼎鼎的报纸啊!”问完后,他聚精会神地读起报纸,那认真劲儿就像在看新文件似的。

“咱们现在的处境都不太妙啊!”电话连通时哈勒姆说道,说完这句他就开始痛骂《早间话题》,一直骂到词穷才作罢,“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最后他气愤地说,他这话自然是在为警方抱不平。

“苏格兰场那边有消息吗?”

“今天早上九点钟格兰特给我打过电话,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能忍着,每次一出事,警方总是会跟着成为箭靶子,在这种情况下,你也做不了什么。”

“还真是做不了什么,”罗伯特说,“人家有言论和出版自由。”

哈勒姆又满腔怨气地将报界批判了半天,这才问他,“你那边的人知道了吗?”

“应该不知道,我很确定她们平时不看《早间话题》这种报纸,事发突然,应该也没人特意跑去给她们送一份,不过大约十分钟后她们会来我这儿,到时候我给她们看。”

“说起来,这会儿我还真有点儿同情那个牙尖嘴利的老女人。”罗伯特啧啧说道。

“《早间话题》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不是说那家的父母,我是说那女孩的监护人非常反对曝光吗?”

“格兰特说女孩的哥哥对警方不采取行动的做法非常不满,自作主张跑去找了《早间话题》。那家报纸就会搞‘锄强扶弱’这一套,天天嚷嚷着‘《早间话题》会为你伸张正义’。我记得他们曾经追着一条新闻连续报道了三天。”

跟哈勒姆通完电话后,罗伯特陷入沉思,虽说这事曝光对双方都是打击,但是换个角度看,双方也都没讨到好处,还处于平局阶段。一方面,警方接下来必定会加大搜集证据的力度;另一方面,公开女孩照片对夏普母女并非百害而无一利,说不定某天某地的某个人会指着女孩的照片说“她那天不可能出现在法兰柴思,因为我在某某地方见过她”。

“这真是个可怕的故事,罗伯特先生,”赫塞尔廷先生感慨万千,“而且依我说,这家报纸也真是可怕,怎么能这样攻击别人?”

“报道里说的那栋房子,”罗伯特说,“是法兰柴思,就是夏普老太太和她女儿住的地方,你还记得吗,前几天她们向我寻求法律帮助,我还去过那儿。”

“你是说她们是我们的客户?”

“对。”

“但是这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啊,罗伯特先生,”罗伯特听到他有些惊慌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这与我们的主营业务相差太远,完全不搭边儿,我们没有能力——”

“我想,我们有能力帮助任何客户对抗像《早间话题》这种报纸。”罗伯特冷静地说。

赫塞尔廷先生看着桌上那份气焰嚣张的报纸,他显然正在有犯罪嫌疑的客户和一份可耻的报纸之间做着痛苦艰难的抉择。

“看完报纸,你相信女孩的故事吗?”罗伯特问他。

“我感觉她编不出这样的故事,“赫塞尔廷说,“毕竟故事内容这么详细。”

“的确非常详细,但是上周那女孩被带去法兰柴思指认现场时我见过她——就是我喝完下午茶就匆匆离开的那天——她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连个标点符号也不信!”他很庆幸自己清楚大声地说出这句话,因为在说话的同时他也终于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不相信这个女孩。

“但是如果她从没去过法兰柴思,那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到那里,而且还对那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不知道,我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法兰柴思无疑是最不可能的地方,那栋房子本来就在很少有人去的乡下地区,位置又偏僻,外观也不起眼,虽说旁边有条道路,却是车辆、行人稀少。”

“的确。不过虽然不明白这些都是如何办到的,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有人故意而为之。我们所要做的,不是要选择相信哪个故事,而是要选择相信哪些人。我非常确定夏普母女不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但同时我也相信那个女孩编不出这样复杂的谎言。这些就是我对此事的看法。”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你,蒂米,你需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蒂米是眼前这位老员工的乳名。

无论是因为这一声“蒂米”,还是因为那一通长篇大论,反正赫塞尔廷先生没再表示反对。

“你很快就可以亲眼见到那两个犯罪嫌疑人,”罗伯特说,“我听到她们已经在门厅里了,你能去把她们带进来吗?”

赫塞尔廷没答话,只是默默地离开办公室,罗伯特将报纸翻过去,让写着“女孩坐船偷渡”标题的版面朝上,希望能尽量减少对两位来访者的刺激。

夏普老太太沉睡已久的社交意识终于觉醒了,为了表示对这次会面的重视,她戴了一顶黑色缎面平顶帽,乍一看像个学识渊博的博士。看到夏普老太太是这种形象,赫塞尔廷先生如释重负,显然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这个客户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样子,她与其他客户没什么不同。

“你先别走,”赫塞尔廷听到罗伯特对他说,接着又听到他对两位来访者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赫塞尔廷先生,他是我们事务所资格最老的员工。”

今天夏普老太太非常优雅,每次她展现优雅的一面时,浑身上下都有一种维多利亚女王的风范。赫塞尔廷终于完全放了心,他投降认输。罗伯特的第一场战斗以胜利告终。

赫塞尔廷离开后,罗伯特注意到玛丽恩有话要说。

“今天早上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她说,“我们去商业街的茶馆喝咖啡——我们是那儿的常客——那儿原本有两张空桌,但是图洛夫小姐看到我们后慌忙将椅子推到桌下,说是两张空桌已经被人预订了。如果她的表现没那么局促,或许我就相信她了。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难道流言已经传开了?”

“她没有听到流言,”罗伯特遗憾地说,“而是看到了今天早上的《早间话题》。”他翻出报纸的头条,“对于这个不幸的消息我感到非常痛心,不过目前你们只能忍耐,打落牙齿和血吞。我想你们应该还没有看过这份恶毒的报纸,很抱歉我们的会面一开始就要接触这么敏感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