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日本桥的刑警(第7/9页)

但并非所有供词内容都已取证。凶手表示侵吞公款是为了偿还因税务师事务所经营不佳和赌博而欠下的外债,但警方发现事务所的经营并未恶化。另外,警方向了解凶手的人打听——比如清濑直弘,却没人知道他沉迷赌博。

可关于这一点,不管问多少次,凶手总是坚称事务所的经营表面上并没恶化,是因为自己掩饰得好,而且赌博也瞒着大家。

警方高层认为这样就够了。凶手已经招供,这就满足了起诉的条件,即便他私吞的钱用途不明也无大碍。

岸田最初招供时是由上杉负责,但随后他便开始刻意与案件调查保持距离。他原本就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一切都是那个辖区刑警安排好的。可如果公开说明,搜查一科会颜面无光,因此他尽量避开搜查本部。

梅雨季节到了,绵绵细雨淅淅沥沥。上杉正打着伞走在甘酒横丁,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加贺。

他按下通话键,问他有什么事。

“您在哪儿?”

“在外面散步呢。”

“如果在人形町附近,能麻烦您陪我去个地方吗?”

“这次又干什么?”他回答完才意识到,这回答相当于承认自己在人形町。

“详细情况见面后再说,我在人形町车站的十字路口等您。”加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上杉一到那里,加贺就夸张地挥起手来。他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到浅草桥。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敬请期待吧。”加贺意味深长地说道。

即将抵达时,上杉猜出了目的地。他来过这里,是清濑弘毅所在剧团的排练场。

“为什么来这里?”

“这个嘛,先请进去再说。”加贺催促道。

在狭小的排练场上,演员们正在排练。两人刚一进去,几个人的目光就聚集在他们身上。加贺微笑着点头致意后,大家似乎都失去了兴趣,把目光转向舞台。

加贺将两把折叠椅并排放在一起,示意上杉坐下,随后自己也坐下了。

排练还在继续。从舞台布置和小道具配置看,好像已临近正式演出。

演出的幕间,工作人员迅速变换舞台的布景。大概因为有时间限制,他们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两人这才知道,参加排练的不仅仅是演员。

上杉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清濑弘毅。他头上包着毛巾,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准备道具。他穿着运动背心,裸露的肩膀上都是汗水,泛着油光。

“那家伙不参加演出吗?”上杉小声说道。

加贺将食指贴在嘴唇上。

这出话剧以古代英国为舞台,登场人物不多,主人公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两人逐渐看明白了,主人公过去是位名侦探,此时正一边回忆过去的案件,一边回忆人生。

他们一直看到话剧结束。他们虽是从中间开始看的,倒也乐在其中,印象深刻的地方也不少。

“不错啊。”加贺说。

上杉也答道:“还行吧。”但实际上,他心中的评价还要更高一些。

上杉感到好奇,清濑弘毅到最后都没出场。难道他彻底成了幕后人员?

他正这样想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加贺先生。”是清濑弘毅。

弘毅取下包在头上的毛巾,头发已被汗水打湿。他深深鞠了一躬。“这次真是承蒙您照顾。我母亲也一定会高兴的。”

“哪里,我们只是做了分内的工作,对吧?”

加贺征求上杉的意见,上杉点点头。

“今后会有很多困难,你也要加油啊。”

“是,谢谢。”

“今天没演出啊。”

“是,我暂时不参加演出。”弘毅斩钉截铁地答道,眼神中似乎能看出某种决心。

“是因为那起案子吗?”上杉问。

“是这样。我无法集中精力表演,被导演换了下来。但现在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我还不太成熟,需要不断磨炼。等有了自信,我再站到舞台上。”

上杉觉得弘毅有些自大,但并没感到不快。这个年轻人身上正散发出一种想拼命改变自己的气息。

“我还有工作,再见。”弘毅说完就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加贺说道。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见这个少爷吗?”

加贺一脸意外地眨了眨眼。“他看起来像个少爷吗?”

“啊,不。”上杉搓了搓下巴,“他多少变了一些。”

“对吧?”

“怎么回事?”

“以后再向您解释。请再陪我一会儿,不会浪费您太多时间。”

加贺又带上杉去了西饼店。店里有个喝咖啡的地方,两人在那里坐下。这里的蛋糕很有名,上杉却和加贺一样只点了冰咖啡。

“这个店好像是……”

“对,就是三井峰子女士被杀前来过的店。”加贺看了一眼蛋糕柜台,“那个店员记得三井女士接电话时的情景。”

“这家店原来是你查到的啊,怪不得我们上司什么都不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在回答之前,我还有事要告诉您,我会按顺序说。”加贺喝了口冰咖啡,开始讲述。

他从仙贝店的故事讲起,说出入那里的保险推销员有犯罪嫌疑,却出于某一原因不如实道出不在场证明。

然后是料亭,这与三井峰子房间里的芥末人形烧有关。他又说起三井峰子常去的陶瓷器店、认识她的钟表店老板、她的翻译家朋友等。每一件事都和案件本身没有直接关系,但上杉听了却不由得心生感叹。这个辖区的刑警执着于那些谁也不在意的细节,即便和案件无关也决不放过,试图弄清每件事的真相。

加贺终于说到了这家西饼店。让上杉意外的是,这和刚才他们见到的清濑弘毅有关。三井峰子曾误以为这家店一个怀孕的店员是儿子的女友。

“就是她。”加贺将视线投向站在蛋糕柜台后的店员。她的腹部的确已经隆起。

“她以为儿子要有孩子了,所以非常高兴地搬到附近。但她儿子立志要当演员,没有固定工作。她觉得该做点什么,开始考虑向前夫索要精神赔偿金——是这样吗?”上杉问,“怪不得那个少爷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