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规反抗分子(第10/17页)
我从钱包里抽出Better Days的登录卡,以及今天早上送来的东京打工族工会的卡片。两者的日期是相同的。
“交给我吧。只要工作一天,就是工会成员了。做几天一日雇用的派遣工作后,接下来我会变成犹如刺在那些家伙鞋底的钉子般讨人厌的小鬼。”
崇仔横瞅了我一眼。“阿诚那种让人焦躁的才能我是不担心,因为你只要照原本的样子就行了嘛。负责保护你的,是那边那位斑马。”
我说了声请多指教后,伸出了手。这个戴着墨镜的矮个子小鬼头以他厚实的手回握,我的手掌好像快要被捏碎了。从手指的硬度可以得知他懂某种格斗技。好可怕的保镖。
就在我闲晃着在冬天的人行道上走回店里的途中,短信铃声响了。我打开短信,读了起来。
作业代号 九九八三
客户名称(株)丰国仓库
作业地点 江东区丰洲
作业时间 早上八点至下午两点
加班 不详
支付薪资 七千五百日元
作业人数 十二名
这种样子的短信持续达二十行。再来就是作业内容、现场打工者的负责人名字,以及集合地点之类的。在注意事项方面,要自己带军用手套以及口罩去。由于不能穿牛仔裤,得穿工作长裤。总觉得这种感觉好奇怪,好像极力减少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只把工作抽取出来而已。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真岛诚这个人,而是变成了统计上的潜在劳动力之一。
我直接关上短信,选了萌枝的号码。女仆装的工会代表,声音冷到不输崇仔。
“我完成在Better Days的登录了,明天的工作也决定了。工会的卡片,谢了。”
我把仓库的工作简单向她报告。此时,萌枝的态度变了,似乎变得有些热切起来。“那个丰洲的仓库,不知道有多靠近港口呢?不好意思,阿诚先生,用手机的相机也没关系,能否请你把现场的照片拍回来?若能通过照片得知作业的状况就更好了。”
“为什么?”
不愧是工会的代表,萌枝干脆地说:“根据目前的劳动者派遣法,禁止派遣他们到港湾与建设第一线去。如果丰洲那个仓库的工作是港湾劳动的话,就能证明Better Days违反了派遣法。你的身体毕竟还是够健壮啊。”
她在讲什么,我完全搞不懂。
“在登录的时候,对方会看你适合哪种工作。长相好的话,就是负责接待工作的服务业。身体看起来健壮的话,就做粗活。擅长计算机之类的话,就做输入的工作。”
“什么啊,是说我的优点只有蛮力而已吗?”
我好受伤,这样的话,如果不好好教训Better Days一番,我会咽不下这口气。切掉与工会代表的通话后,我一肚子火地回到水果行去。
冬天的早上六点,天还没亮。
虽然不是全黑,却是朝霞尚未展开的苍白时间。从池袋的丸井百货到艺术剧场那里,许多小伙子呼着白气聚集在那里。剧场通上密实地停着小型厢型车与小型巴士。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我住的地方看到这种景象。池袋站的西口是一日派遣工作有名的集合地点。
我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并不清楚谁是哪家派遣公司的,做的又是什么工作。此时,一个穿着工作长裤与防寒夹克的年轻男子边叫边走过来。“有没有Better Days,九九八三,到丰洲的仓库工作的人?”
“有!”我举起戴着军用手套的右手。男子说:“请搭那边那台小型巴士,我是负责人木下。”
“那个,你是Better Days的人吗?”木下听完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我和大家一样是打工的。”
“这样呀。现场是不是不会有Better Days的人过去?”
“你是刚开始从事派遣工作的人吧?伟大的正式员工是不可能会到第一线去的。你先上巴士,我还要叫其他的人。”我坐进停在昏暗的西口五叉路,坐垫上满是尘埃的破烂巴士。巴士的座位上是默然无语的十二个人。就连运送囚犯的囚车,气氛应该都比这里还要开朗些。
巴士在晨曦中的高速公路上行驶,抵达位于丰洲的仓库街。时间才七点而已,提早一小时就到达作业现场了。我们在巴士中等待,一直都沉默无语,只听得见有人的携带式游戏机或iPod的电子音而已。到了开始工作前三十分钟,现场负责人说:“差不多该准备了。”
没人回答他。一日派遣工作者并无横向的联系,每个人彼此都是当天才初次见面的人。萌枝所讲的“散沙般的工作者”是很正确的形容。我们穿着工作长裤的十二人,往大到连新干线都能轻易摆进去的仓库移动。由于没暖气,冷得很。
在排着货柜的仓库里,站了四个穿着制服的男子,胸前绣着没见过的标识,一定是仓库公司的人吧。木下说了声“请多指教”,其他年轻人也以没精打采的声音应和着,重复同样的问候。
“好,请多指教。今天要请各位帮忙的工作是清扫管线,以及搬运与堆放面粉。清扫的人员就搭那个高处作业台,把管线上方累积的灰尘以刷子刷下来。搬运与堆放的工作是从货柜把小麦袋搬出来,放在那边的小栈板上。你,你,你还有你。”
仓库公司的男子随便点了四个人,我也是其中之一。之所以不自我介绍,是因为即便这么做也毫无意义吧。谁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再到这个作业现场来。
“麻烦你们清扫管线了。”
对方发给我长柄刷子与安全帽。虽然说是高处作业台,但只是建筑工地常有的那种以铝管与踏脚处组成的杂牌货。为便于移动,脚的地方是滑轮。作业台上连扶手都没有。
作业台的旁边是闪闪发亮的起重车,起重臂的前端附有抓斗。仓库公司的男子带着折叠椅与周刊坐进起重车里,其他伟大的正式员工们,则盘着手四散在仓库里。被指名的我们四人,往上爬着台车旁的梯子。
管线的上方,灰尘绵密地堆积着,厚实到有如麂皮一样。一拿刷子打扫,如云朵般的灰尘块,会一面喷出白色的粉尘一面掉下来。我们没有护目镜,只有感冒用的纱布口罩遮住口鼻而已。仓库公司的员工在起重车前端的抓斗里,坐在椅子上看起周刊来。他倒是好好戴上了护目镜以及防尘口罩。
在那之后经过约三十分钟的工作,我的眼睛变得通红,再怎么拧鼻子,都止不住喷嚏。管线在仓库内纵横游走,再怎么干都看不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