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之星(第20/23页)

这下算是真的把自己放进老虎的嘴里了,虽然知道自己有一支部队在作配合,但真要完全镇静下来,却还是做不到。

秘密地把一切确认顺利后,我便在榻榻米上躺了下来。这下真的已经没啥好安排的了。化妆室内有一台十四寸的电视机,但我根本没心情打开来看。当然这个时候让我睡觉更是不可能,最后我只得掏出从家里带来的口袋书,开始读了起来。

在这个可能要失去左手的夜晚,我不想去阅读任何残酷或悲惨的故事。所以我带来了斯丹达尔的《巴马修道院》。容我为各位介绍书中的登场人物:香榭贝丽娜公爵夫人、莫斯科伯爵、罗立万尼大王教、克雷森丁侯爵。

书中那位置身这些优稚贵族之间的主角法布里靳,死命坚持自己“对幸福的追求”。故事舞台不是在优美宁静的瑞士湖畔,就是在意大利的修道院。

要忘却那血淋淋圆筒舞台,读这本小说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一本好书拥有载着读者飞往其他世界的翅膀,是老天送给幸福的少数人的礼物。可是当我上集看到一半,几乎要忘了自己正置身于何处的时候,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临了。

由于过度着迷于法布里斯的爱情故事,我竟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敲门。

虽然明亮的日光灯教人看不出现在是几点,但从屋外的光线明显可以感觉现在已经不早了,当敲门声反复响起几遍之后,我才坐起上半身,朝门外喊道:

“请进!”

应声而入的是一个身穿燕尾服的男人,这人的脸上架着黑色光碟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墨镜,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个毕恭毕敬托着一只金属托盘的黑衣男子。那墨镜家伙见着我后,直接对我说道:

“我是负责你这一块的医生。虽然还没轮到你出场,但为了你到时能顺利表演,所以我得先帮你打镇静剂,同时给你做局部麻醉。否则,身体突然被切除一部位,可能会使你休克致死的。”

这家伙看来对这一切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见他神情松懈下来,拿起身后男子托盘上的针筒,在我左肩和腰际各打了一大针。这两大针让我非常恐慌,这事即便若干年后,还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打完针后,我便没办法再专心读小说了。那麻药的药效从左肩开始蔓延,最后使我渐渐失去了存在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臂失去了感觉,这个时刻,对于任何人都是一种残酷的考验和难以明状的恐怖。

医生打针后就出去了,现在化妆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在剩余的时间我的内心极不平静,甚至一度还打从心底里后悔自己的莽撞和自告奋勇,但同时又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必须忍受的。看来下次再接这样的差事还是得小心一点才行;尤其是这种真刀实枪地挨针头的差事更是绝对不能接。正当我浑身颤抖时,外面又传来敲门声。这下我可不耐烦,朝那门怒吼道:

“进来!”

这次进门的是个穿着黑色皮裤、手提工具箱的大奶子女人。她朝我扔来一条橡胶短裤,大声说道:

“把它换上。”

“在这里换吗?现在就换?”

这女人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自顾自地打开了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一支刷子和一瓶白色颜料。我明白了,是要把我跟以前看的光碟里的演员一样涂成白色。事已至此,我也只好死了心,速速用右手把自己脱个精光,套上那条异常难看的橡胶短裤。这下她又摊开一块布站了上去,又让我站上去说道:

“嗯,小伙子身材还不错嘛。过来,转身背对着我。”

白色颜料冰冷得吓人,一涂到身上便把我肌肤上的体温瞬间吸走了。

涂完颜料,大奶子女人也出去了,但没过多久,第三次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探头进来的是两个黑衣小鬼,他们一同朝门里伸头说道:

“轮到你上场了!”

我在他们的搀扶下走出房门,踱下楼梯,光着身子走上呈圆弧形的走道,虽然我还没走到剧场里,但观众的鼓噪声就震耳欲聋地从厚厚的水泥墙后头传来。

最后我来到了一道门前,这是道生锈的铁门,来过这里的我知道,就是蓝胡子公爵城堡的第一道门。铁锈门缓缓打开,我一亮相,周遭便响起一阵狂呼。灯光照亮了圆形剧场,其中一束最强的聚光灯直接打到了我身上,那亮度刺眼得让我几乎失明。我别无选择,只能是凭着那两个小鬼的搀扶摇摇晃晃地踏上两侧满是灯泡的走道,目标当然是位于剧场中央的透明圆筒。

等我的眼睛稍微习惯场内的亮度后,我发现下面观众席上坐满了中年以上的男人和年轻女人。我缓缓环视着三百六十度都映照在红色灯光下的地板。很快,我就发现那个满身纹身的银治就坐在我左侧斜前方的客席上,这个时候,我居然觉得他就是我的老朋友一样亲切。此时他正身穿黑色燕尾服和白衬衫,而身旁则紧挨着一位身穿深蓝晚礼服的美女。我用眼神跟他打了个招呼。正在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粗暴的“进去!”

舞台上的圆筒原本是完全闭合的,此时对着走道的部分缓缓往一旁滑了开来,我被人推着踏进了圆筒。

光看影片是绝对不会知道表演者是怎么走进来的,现在我知道了,但这种经验我想任何人都是不想拥有的。地上的灯光和头顶的聚光灯将透明圆柱里烘烤得宛如盛夏的沙滩,炙热得要让人脱了皮。由于前面已经有过两场演出,所以现在这里面有一股浓得吓人的鲜血味。

根本没有时间给我考虑,我的右手就被塞进了一只遥控器,同时一块圆形电子标牌也被推上了走道,等着我来启动。现场观众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我身上。这些所谓的感觉敏锐、品味高雅的客人,此刻正个个兴味溢然地期待着又一个人被切除身体的某一部分。

我跟一个机器人般毫无意志地按下开关,而与之同时,LED灯泡便开始轮流闪烁起来,接着我又依令按了一次开关,这次是为了让灯光停下来。我眼睛看都没看那个标牌,也根本没必要挑时间按钮,反正早被动了手脚,绕着圆圈亮起的LED灯泡一次又一次绕过耳朵、鼻子、右手、左手、右脚、左脚,接着渐渐放慢速度,最后果然停在了左手的位置。

那些变态的观众顿时掌声雷动,显然他们在为又一次观赏了一个全新的身体部位被切割而欣喜异常。

很快,一台载着电锯的推车被推进了圆筒里。我原本心里还有点底,知道这是我自己导演的一场戏,但真到电锯推上来的时候,那原本只是轻微颤抖的身体变得剧烈抖动起来,汗水顿时哗哗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