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音(第10/12页)

崇仔独自陷入了挥拳的想像状态中,不断模拟着当时的动作。我对这位国王的对手寄予无限同情,同时脊背上感觉凉意袭人。祟仔在发现了我的神情之后,依旧表现出无限的陶醉:

“只要那个声音一出现,对手就会在刹那间倒下去。好像你攻击的对象只是一座沙子城堡,对方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声音一响,人就倒下,就是这么简单,是不是很有趣?”

我吞下那句“我比较喜欢无趣的人生”,把写有地址的水果店收据递给他。崇仔立即招呼正在看门的小鬼,估计是准备通过RV休旅车的卫星导航功能,搜索出这个地址的具体位置。不管是声音还是拳头,全世界最快这种头衔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况且,这个世界上的人,有谁能够承受如此之快的速度呢?

接下来是一个忙碌的午后。坐落着真乘院、法明寺、观静院的宁静住宅区,成为G少年和街友自卫团的战略规划地。最终的部署目标,是这片住宅区内的一家小商店。须来的工作室。

一楼的杂货铺已经歇业了,铁卷门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旁边的铁制楼梯上,钉着一块手写的招牌,红黄绿的鲜艳色泽,拼凑成“须来工作室”几个字。二楼窗户的内侧贴着黑纸,看不到屋里的情况。我只好悄悄地爬上楼梯,观察电表是不是在工作。疯狂转动的指针和空调外挂机不断吹出的热风,足以说明,屋里有人。

我、崇仔和胜新回到停在远处的休旅车上,准备部署下一步的方案。我们的人很多,要制伏须来和SIN应该不成问题。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该如何处置他们。胜新希望我们把人交给他。他也许是想在半夜的公园里,找一群街友,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当然,他们不会装上麦克风,也不会准备录音工具。对于自己骨头的折断声音,须来会抱着怎样的心情去聆听呢?

崇仔表示,交给街友或G少年都无所谓,但G少年的手法会相对残酷。总之,须来和SIN必须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更多的代价。至于我,还是希望通过法律的手段来解决。我们都是守法的纳税公民,税款总该做有效的运用,所以警察应该给予我们这样的支持。最后,崇仔说话了:

“还是看情况再定吧。如果他们两个已经疯狂得无可救药,直接找个地方埋起来也不错。”

国王轻描淡写地说。胜新仿佛也被激怒了,眼睛里露出愤怒而凶恶的光芒:

“这个主意好极了!”

我转过头,透过休旅车贴着隔热片的玻璃向外看去。树上的叶子还没忘记夏天,仍然青葱,留恋般在枝叶上舞蹈着;几只看不清模样的小鸟也选择和叶子一起跳闹;路上的人和车并不是很多,这个时候应该是上班族的休息时间,他们也许会选择小憩一下,或者继续在电脑前加班;一群戴着小黄帽的小学生,簇拥着一台Game Boy走过人行道。隔着一片玻璃,就是两个世界。

窗内的我们,正在讨论以一个不太友好的方式去对待两个曾经做出不友好行为的人。而窗外的世界,宁静、自然、祥和、安逸。一个和平的世界。

行动在天色暗下来之后开始。崇仔命令四个G少年蹲守在门口,三扇窗户下也分别安排两个人看守。最后,一名G少年戴上棒球帽,换上条纹长裤,抱着一个空的纸箱,敲开了须来工作室的门。

“先生您好,您的宅急送。”

G少年的表演还算成功,须来工作室的铁门打开了。扮演快递员的小鬼使劲一拉门把,为他开门的SIN就被踉踉跄跄地拽到走廊上。四名已经埋伏好的突击队员迅速冲进工作室,我和崇仔也跟了进去。胜新在门口一把抓住SIN细细的手腕,折在背后。

穿过门厅后方的走廊,是一扇几乎连空气都无法渗透的大门,隔音效果应该足以让要求完美的须来创造出更加优质的声音。这间租来的房子已经进行了彻底的改造,就连墙的厚度都和一般的住家不一样。房间的四壁都有着轻微的凹陷或凸出,形成不规则的平面。屋子中间放着一张折叠桌,还有一张色彩艳丽、带扶手的折叠椅。隼人就被绑在这张椅子上。

桌子上摆放着各种样式的锤子。有金属的、木头的、塑胶的;有前端是圆形的、四角形的,还有尖的,形状都不相同。难道须来将这些锤子用在隼人身上?我瞥向须来的背影,还有他那一头凌乱的金发。我走到隼人身边,问道:

“隼人,你要不要紧?”

他那张本来就有些臃肿的脸,肿得像哈密瓜一样。一些地方的伤口开始发炎,甚至溃烂出脓,已经泛黑的淤青随处可见。嘴角被撕裂了,眼睛中的神采仿佛也已经被抽走,无力而又空洞。两边眉梢的位置、靠近太阳穴的地方,用胶带粘着两个微型麦克风。开始融化的凝胶像是冰冻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也许在我们闯进之前,他的头盖骨正在被当做鼓来演奏。隼人气若游丝地说:

“阿诚吗?能给我口水喝吗?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根本阻止不了须来。”

说完,隼人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个心愿。由他刀伤般的两睑间,落下一颗泪珠。

录音室的隔壁,是一间类似玻璃屋的混音室。须来已经被两个人制伏,倒在地上。屋子里的囚犯,这次换成了须来和SIN。

刚才进行突击的四名队员,现在分别把守着录音室的四个角落。隔音门的另一侧则交给了其他G少年。崇仔、胜新和我站在录音室的正中央,隼人暂时还没有力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虽然录音室的冷气开得很足,但一下子挤进太多人的录音室还是热得让人汗流浃背。胜新拿起差不多有成年人半臂长的木槌,掂了掂重量。

“你就用这东西弄断别人的骨头?不可理喻的小鬼。”

祟仔眼神犀利地盯着须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告诉我原因。”

须来还是穿着橘色的迷彩服。像是一个被抢走玩具的无辜小孩,不服气地回嘴道:

“我就是做这行的!我的任务就是发掘这世界上最快、最棒、最能给人带来震撼的声音。那群流浪老头对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我又没有伤害到他们的性命,只是借他们的身体做个素材。你们也听过那种声音了,就凭一根流浪汉的骨头就能参与这么完美的音乐,也算是抬举他们了。”

胜新用木槌敲了敲自己的手掌,须来没有任何表情,倒是隼人一听到声音就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旁边的SIN一直低垂着头。崇仔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