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音(第11/12页)
“那你呢?”
“我……”
抬起那张干净、素白的脸,SIN无言以对。接着他抬起头来,目光投向须来。
“……事情的开端,是须来带来的一张剪报,记载的就是那场坑道塌陷事件。之后,须来就对那种‘天国之门开启的声音’着了迷。我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这种音乐保存下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它。本来我们只是打算采集一次,一次而已。反正只要经过音效处理,我们就会令它产生各种不同的效果。但是,在Live里第一次使用这种声音之后,我们就改变了主意。”
无与伦比的速度。我想起小鬼们听到这种声音后表现出的疯狂状态。崇仔露出无奈而又略带复杂的表情,看了我一眼。SIN保持着高亢的情绪,继续说着:
“我的嗓音和这种声音融合在一起,简直就是真正的完美!在场所有的人,我想也包括你们,都无法抑制地渴望着它。看见歌迷的反应,我跟须来就只能继续下去。传播这样的声音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啊!”
国王换了个姿势,双臂交叉在胸前,斜靠在玻璃屋。他叫来一名G少年,对他说了几句话,那个穿黄色纯棉连身裤的小鬼听完,立刻跑了出去。崇仔的语调十分冷静:
“就因为这样,你们拿自己乐团的成员做实验乐器?”
SIN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没办法呀。隼人威胁我们,说再不停手就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这小子的吉他弹得也不怎么样,我们完全可以找到其他人来代替他。”
国王冷冷一笑,我明显感觉到了其中令我不寒而栗的冷酷与诡异。好危险。须来和SIN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处境。崇仔对胜新说:
“看来,你们提出的建议,对于眼前这两个疯狂的人,根本就没有用处。仅仅让他们感觉到生理上的疼痛,是很容易就会忘记的。我觉得,应该永远夺走那种他们引以为傲的、无法替代的东西。”
无法替代的东西?我一时无法理解这位国王的意思,胜新却点点头说道: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对付这样两个疯狂的小鬼,常规的形式根本无济于事,又不能干脆杀了他们。依我看,你应该对怎么处理这种小鬼更在行一些。”
接下来,我们一边等着刚才出去跑腿的G少年,一边整理进来之前须来录制的骨音。
大概十分钟以后,G少年拎着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跑了回来。崇仔说了句“辛苦”,接过袋子,慢慢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在须来和SIN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个绿色的塑胶瓶,瓶盖上贴着三百九十八日元的标签,是在任何一个超市都可以买到的、堆成小山一样的盐酸类水管清洁剂。G少年又从连身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泛着银色合金的光辉,似乎是个大型打孔机。
空气好像凝固了,清晰入耳的仿佛只有大家的呼吸声。之后,冻结的气氛被打破,空气中传来一种更令人寒战的声音。崇仔冷静地开口道:
“我准备用这两样东西来惩罚你们。须来,你将失去你的耳朵。SIN,你将付出你的声音。”
从我们攻入这座工作室之后,第一次看到他们害怕的样子。SIN和须来也许才刚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恐慌。他们曾经肆无忌惮的想法,瞬间破灭。皮肉之苦也许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崇仔的惩罚方式,却比死更加残酷。须来和SIN脸上因恐惧而扭曲。崇仔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须来,你自己在耳朵上各开五个洞,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也可以帮你安上麦克风。SIN,你把这瓶清洁剂全部喝下去,如果你之后觉得不舒服,也可以再吐出来,但现在,你必须喝下去,一滴不剩!”
在这间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密闭隔音室里,须来和SIN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恐惧而瞪大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那两样再平常不过的东西。G少年和胜新都默默无语。我想,现在的他们,也许已经无法再用恐惧去形容了,绝望才是他们真正的感受。须来的耳朵,SIN的喉咙,如果要被永远夺走,也许他们宁愿自己的骨头被折断或者干脆结束自己的生命。一旦失去了听与唱的能力,他们也就只剩下干瘪的躯体,只能用“行尸走肉”来形容罢了。我正准备为他们说情,窝在椅子上还不能站起来、仿佛已经熟睡的服务生有气无力地说道:
“请听我说,崇哥,大家,我愿意向你们道歉、赔罪!但,请你们放过SIN吧。我愿意代他喝那瓶清洁剂。SIN其实并不坏,他也只是被须来牵着走,才会这样做的。”
隼人的脸又青又肿。胜新瞪大了双眼,向他怒吼着:
“你是不是也被冲昏了头?你看看你自己,他们把你弄成了什么样!你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吗?”
瘫软在椅子上的隼人张开双唇,似乎是笑了。脸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又被绷开,渗出细密的血珠。
“乐团刚成立的时候,我其实很犹豫是不是该继续弹下去。从乡下到东京,已经六年的时间了,我也很烦,觉得也许应该找个正规的职业好好生活了。当时是SIN鼓励我,说我的吉他弹得还不错。其实,我也明白自己的水平……”
录音室再次陷入死寂的世界。隼人一脸痛苦的表情,想必说话牵动了唇边的伤口,但他硬撑着,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就算把头发染成金色,背着像模像样的吉他盒,然后装模作样地走在大街上,我也根本没办法成为一个职业吉他手。可是SIN不同,他的声音真的是万中选一,简直就是为歌唱而生的。这样的声音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求你们了,放过他吧,让他用别的方法赎罪吧,这瓶清洁剂我愿意替他喝!”
隼人说完,便无声地流下了眼泪,在“斑驳”的脸上映出银色的水链。SIN一脸苍白,拼命地咬着嘴唇。刚才还在激昂怒吼的胜新居然眼眶泛红。爱哭的流浪汉首领啊!崇仔好像也稍稍缓和了情绪,周身的寒流渐渐散去。他微微扬起唇角。须来急切地开口道:
“这样不公平!如果你们决定减轻SIN的惩罚,那我也应该受到同样的待遇!”
蠢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蠢。崇仔的声音顿时冻回冰雪:
“须来,我本来只打算对付你的耳垂,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把那打洞的位置向上移到软骨部位。如果有怨言,我可以亲自动手,直接把你的耳朵割掉!不准说话,听懂的话,就给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