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第2/8页)
十五年前,布由一定也是相同的一张脸吧。
“我……只说我对尾国先生没有不好的印象,并没有……任何特別的感情。”布由这么说。益田慌了。
“例、例如说,有没有想过牵手一起逃离村子……”“没有。”布由说,真的笑了。
一定是吧。根据她刚才的话,过去的布由对于嫁给父母决定的对象没有任何疑问。
窗外……响起那道不可思议的声音。
益田竖起耳朵。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敦子望向窗外。
布由也在意着外面。
声音很快就停了。
益田感觉到一阵恶寒。
“开始变得不对劲……”布由说道。“村子开始变得不对劲……是在春天过去,尾国先生回去以后。”“变得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我想不到別的说法。那个时候,警官可能是恰好任满,也离开了村子……所以村子里感觉变得慌乱,或者说很不安定,整个村子变得骚然不安……”“骚然不安?”
“嗯。对,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到处都看得到夫妻吵架,或是无聊的纠纷……”“那种事……
不是很常见吗?难道过去从来都没有吗?
“嗯,这点程度的事过去当然也曾经发生过。可是……对,总觉得心情暴躁……”“暴躁?杀气腾腾那样吗?”
“嗯,还是该说干涸呢……?我自己本身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很烦躁。我觉得整天黏着我的家兄很烦人,或觉得看家兄脸色、卑躬屈膝的甚八哥很卑微……”“这是当然的啊……”
益田说道。
“从我所听到的来研判——我得声明,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而已。令兄或许——请不要动怒——令兄会不会对妳怀有超出兄妹的感情呢?像是性慾,或是恋爱感情之类……这种事就算不说出口,也可以敏感地、直觉地察觉吧?所以……”“这……”布由的音量放大了一些。“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那个时候的我也察觉得出来了。您说的没错,那种事是感觉得出来的。但是家兄很守分际,而我也瞭解。明知道这些事,但还是平稳地过日子,不就是一家人吗?挑剔彼此的缺点、污点,加以指责,贬低彼此,或强迫彼此,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是不对的。”“不对?”
“我觉得不对……。我刚才不是谈论过个人吗?”“是的。”
“如果要真正尊重个人,在主张自己的个性以前,若不先认同对方的个性的话,至少我认为每天的生活是过不下去的。”“可是……”
“嗯,我懂。这种观点应该无法适用于每一个社会,但是例如说,至少家人之间不是这样的话……对,因为能够改变自己的只有自己,而这样的自己……”“是……一面镜子吗?”
“嗯。所以……”
“妳的意思是,若想要敦促別人自省,强制或试图启蒙是无效的吗?家人的信赖才是最重要的?”“是的。不过……说是信赖,我觉得也有些不同。信赖这句话里,背后有着期待。而期待是一种无言的压迫。”“原来如此……”
虽然有人因为无法信赖他人而迷失,但也有许多人被他人的信赖给压垮。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全数接受,过着日常生活……这才是……”“这才是一家人吗?”
“我是这么认为。”布由说。
“妳所说的……唔,我非常明白。或许事实就像妳说的。不过人在小的时候还好,只是随着成长,就会出现种种想法不是吗?有时候想法也会相左……这就像是妳说的,自我每天不停地在改变。所以人生中会有厌烦亲兄弟的时期。要是完全没有,也算有问题吧。无法离开父母、或无法放手让孩子离开也是……”“您说的没错。”布由打断益田的话。“因为我也是如此。即使是我,也曾想反抗父母。相反地,我也曾经遭受过无理的对待。这是有的。无论是父母还是孩子,都有这样的时期。即使如此,还是全数接纳,这不就是日常吗?”“呃,是啊……”
仔细想想……布由说的是真实。在主张身为父母或孩子的立场之前,人类若是不聚集在一起,就无法活下去。吃喝拉撒睡不需要大义,也不需要名分。彼此保证没有大义名分的事物,或许这就是家人。
但是……
“过去一直是这样的。”布由说。“不管生气还是吵架,那都是另一回事。即使讨厌、争执、就算是憎恨……我们也顺利地相处过来了。”“妳是说……一切再也不是如此了……?”布由默默地注视着益田。
“可是布由小姐,无论是什么样的家人……孩子总会独立,父母也会衰老,迟早……”“嗯,可是……”
“可是?”
“并不会彼此残杀吧?”
布由说道。益田垂下脸去。
“并不是争吵变多了,也不是争执变严重了。而是覆盖着争执的日常性变得稀薄,使得争端显露出来了……”即使表面清澈美丽的湖,只要水位降低,也会露出肮脏的湖底。就是这么回事吗?
“就是这么回事。”布由说。“家兄与甚八哥开始为了琐事彼此反目。家父开始吼人。家母臥病不起。叔叔被人说是米虫,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家祖父斥骂村里的人……此时……”“又是……尾国吗?”
“嗯。尾国先生还有叔公回来了。大概是……六月底的时候吧。”布由说,他们一回来,就吵得不可开交。
当时村子正处在歇斯底里的摆荡之中。
投机分子的叔公——上一代当家的放荡弟弟在玄关口,首先殴打了布由的哥哥以及自己的孙子甚八,并大声怒骂。